“应该可以。”我说,“我今天晚上在床上想一想,迈克尔。我明天打电话给你行不行?”
“明天没问题。”他说,“期限是这个月底。”
第20章
我跟他说,我要在床上想一想,事实上我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埃莱娜跟我一起聊到很晚。她七点起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在厨房里煮咖啡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说。
“当然不是。”
“有件事情倒是挺有趣的。金额,如果只是五百元,我连想都不会想,立刻就会开张支票给他寄过去。”
“是啊。”
“五万块呢,就用不着想了,因为不可能有。五千块恰好在中间,说大不大,总是张罗得到,说小不小,也算是一笔钱。”
“我们拿得出来,亲爱的。”
“我知道我们拿得出来。”
“我们用不着变卖家产,用不着勒紧裤带,银行里就有。”
“我知道。”
“不过得提醒你一下,你自己也说过的。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喝了一口咖啡。我说:“他很像我,你知道的。”
“我知道。”
“迈克尔长得像他妈妈。身材粗壮,他妈妈家的男人,就是那个样子。安德鲁长得像爸爸。”
“但是却不成器。”
“我想他迟早也会跟他爸爸一样烂醉如泥。我不知道他的DUI①是多少,不知道他毁了多少部车子,也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①指药物利用指数。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如果他真的像我,”我说,“没跟我一样进警校,当警察,真是可惜。警察爱怎么偷,就怎么偷,没有人追究。”
“你又不是贼。”
“我拿过不该我拿的钱。有时候,我会找个借口遮掩,但有的人说拿就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看看安德鲁。他跟老板借钱,还得还回去。而我们是上缴一部分,又拿一部分。我不想让他在亚利桑那的监狱里发霉,但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这就难了。”她说,“它在你一念之间。”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这真的很难。”她说,“道理上不行,实际上又不得不这样。”
“你在匿名戒酒者家属组织①里,他们是怎么教你的?”
①这是从匿名戒酒协会衍生出来的组织,主要的目的是协助戒酒者的家人。
“不要强出头。”她说,没有半点迟疑,“帮他渡过难关,没有半点好处;费了半天劲,结果是让他得不到教训。如果他没有机会面对真正严重的后果,一辈子都不会学乖。放手吧,随他去,让他自作自受,少了我的帮助,会学得比较快。”
“这就是你的答案?你的意思是不要寄钱给他。”
“不,我会寄钱给他。”
“你会吗?你刚才不是说——”
“我还没忘记我刚才说了什么。但这世上还有别的道理,每个人都有倒霉的时候。他以前或许做过这种事,但这是他第一次来找你。”
“他没有来找我,他只跟他哥哥联络。”
“他叫他哥哥不要打电话给你,却把他哥哥逼到非打电话给你不可的地步。从这个角度来看,跟他亲自打电话找你有什么不同?”
“所以,你会寄钱给他?”
“我会跟他说,这是最后一次。”
“他还会再犯的。”
“我想这很难免。”
“下一次,你一定会拒绝他。”
她点点头。“不管什么理由。不管他是进监狱,还是被人打断腿,我都不会管他。”
“但这一次你会寄钱过去。”我又喝了一大口咖啡,“知道吗?我觉得你是对的。”
“我觉得好的事情,你不一定会觉得好。”
“我也觉得很好,我这就去打电话给迈克尔。”
我没有真的去打电话,她告诉我,当时是加州的凌晨四点。我没有问她巴黎是几点。
终于拿定主意了,我松了一口气;但是,也就在刚才,破晓之际,我却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理所当然。我的心一个劲儿地在扑腾,就像是被猫玩弄的球一样;我得不断地提醒自己,我已经拿定主意了。
我一直盯着手表看,希望马上就到了可以打电话的时间,希望这事赶快结束。其实拖拉的人是我。先是找个理由担心吵了他睡觉,然后是觉得吃早饭的时候跟他说比较好。但我转念一想:这事他可能不想让琼知道,否则为什么要躲到别的房间去给我打这个电话呢?我可以等他到了办公室再说。
十一点的时候,TJ来了,穿着卡其裤、马球衫,但却带着昨天的写字板,上面是他去威廉斯堡的调查心得,他准备过来跟我讨论。那是一幢三层楼的公寓,有三四十年的历史,墙壁涂着柏油。“一定有房屋中介在炒作,”他说,“那个地方的每个人都拼了命似的,在进行破坏环境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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