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投资是。”我说。
“你觉得很残忍,是吧?”
“我只是无法想象自己开了一张支票后,就坐等某个陌生人死掉,好让我得利。”
“我懂你的意思。曾经有些文章讨论过这点,而且你知道,不光是同性恋的媒体。”
“一定是我没看到。我谈过的那个人就提到了负面报道之类的。”
“有些记者认为这种事太可怕了,”他说,“从他人的不幸中获利,应该予以谴责,等等。只要想到任何人从艾滋病赚钱就很可怕。哦,宝贝儿,那你以为制药公司是在做什么?你以为那些研究员是在做什么?”他举起一只手,“不必你说,我知道那是不同的。我也知道有些患艾滋病的人并不讨厌旅费交易,因为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天赐好运。”
“真的。”
“一点也没错。马修,一旦你被诊断出已是艾滋病晚期,你就很明白自己快死了,而且这个病流行了这么些年,你也很清楚自己活下去的几率是多少。如果哪个得州佬能让你在仅存的时日中活得有尊严而且很舒服,你会怎么想他?是个吸血鬼还是恩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但即使如此,你还是不免觉得一方是秃鹰,而另外一方是不幸横死。这是自然反应。有家公司甚至还设定了一种联合投资的形式,就像旅费交易的共同基金。不是由某个人购买特定的一个保单,而是联合的投资基金,把风险分散到一整批的保单上头。”
“长寿的风险。”
他点点头,把玩着书桌上的钉书机,我想起他死去爱人的那些烟斗,不知道他怎么处理、又是什么时候处理掉的。“但大部分的保单都是分派给特定的投资者,”他说,“我想这样的话,文书工作会简单许多。而且没有太大的必要分散风险,因为也不是真有那么多风险好分散。‘旅费,就是给旅人的钱。’每个人都是一个旅人,你知道的。早晚,每个人都得踏上这趟旅程。”
回到大通分行,南茜·张又找了一次拜伦·利奥波德的档案,从他存入维亚特康那张支票的日期开始往前找。每三个月他都会付给伊利诺斯哨兵人寿公司的一张支票。他拿到维亚特康那张支票前两个月,就不再付支票给伊利诺斯那边了。
“他换保险公司了,”我说,“所以他就不再付保险费,而且变成另外一边在付保费。”
“那他死了之后——”
“保险公司会直接付钱给受益人。可是受益人是谁?又付了多少钱?”
“‘美丽的回答总会引出更美丽的问题,’”她说,对我的茫然表情报以一笑。“E.E.康明斯①的诗。不过我想引用华莱士·史蒂文斯②的诗句会比较恰当,对不?”
①E.E.康明斯(E.E.Cummings,1894-1962),美国著名诗人兼画家。
②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1879-1955),美国著名诗人。
“他对于问题和回答应该有什么高明的意见吗?”
“我不确定他应该怎么说,”她说,“因为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不过他在保险公司当了一辈子经理。同时也是那个时代的美国顶尖诗人。你能想象吗?”
我知道接下来我会打一些电话,于是决定回旅馆房间去打免费的,如果我可以义务工作,电话公司应该也可以。
我打到伊利诺斯哨兵人寿保险公司,他们的总部在春田市,电话被转接来转接去。我感觉不出任何一个跟我讲过话的人,会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美国顶尖诗人,可是谁知道呢?
最后一个名叫路易斯·利兹的人在几度搪塞之后,终于告诉我,拜伦·利奥波德的确曾是伊利诺哨兵人寿的保户,保额是七万五千元,保单在某月某日转给了俄亥俄州湖林市的威廉·哈夫迈耶先生。
“不是得州?”
不是,他说,不是得州。湖林市在俄亥俄州,他不敢确定,但他记得是在克利夫兰市郊。所谓的湖,指的应该就是伊利湖,他说。
“那林呢?”
“什么?哦,那个林!真有意思,我想应该是橡树林或枫树林吧。说不定是多节松呢,哈哈哈。”
哈哈哈。那这项保单转移办妥了吗?是的。那么有一张给哈夫迈耶先生的支票吗?
“哦,他是受益人,所以我们也只能付钱给他。这个保单已经结束,上头注明已经全额付清了。”
我问哈夫迈耶是不是其他保单的受益人。他沉默了片刻,说他无从知道。
“问你的电脑嘛,”我说,“我敢说你的电脑知道。输入威廉·哈夫迈耶的名字,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恐怕我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这是公司机密。我们的记录并不是公开资讯。”
我深吸了一口气。“威廉·哈夫迈耶是拜伦·利奥波德保险的受益人。可是他并不是被保人的朋友或亲戚。利奥波德是把保单卖给他。”
“那是所谓的旅费交易,”他说,“完全合法。我们不完全赞成,但在大多数的州,非累积型保单可以合法转让持有权,赚取财务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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