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样也好,也许气氛正需要打断。
他重新开口,话题转向拜伦·利奥波德。“开始我只想着可能会有人杀掉他,”他说,“某个闯入他家的小偷,或者街上的抢匪。任何事情,街头毒贩战争中某颗乱飞的子弹,或者我在报上或电视里头看过的任何情景。我会在脑中重新排演一遍,然后想象是发生在他身上。我看过一个节目,我想是真实故事改编的,里头的男护士把病人给闷死。不见得都是绝症病人,所以我想这个事件不能算是仁慈杀人的案例。我想着这种事情可能会发生,然后我想到,如果病人真这样被杀掉的话,可能会被误判为自然死亡。”
“那你就被欺骗了。”
“对,而且还永远不知道自己被骗。我只知道,某个好心的护士可能把哈伦·菲利普斯给闷死,他的保单也有双倍理赔的条款,所以——”
“没错。”
“如果拜伦·利奥波德会死于谋杀的话,就不能让他看起来像是死于睡梦中,或者像是死于疾病。这种意外无法伪装成自然死亡。我查过,凶杀符合保险的意外死亡定义。到了这个时候,你知道,我已经盘算着要自己动手了。我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进入我脑中的,但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再也摆脱不掉了。除了这个,我什么都没法想。”
以前他从没想过要采取行动结束他太太的生命,就连他祈祷太太早日死亡时,也从没想到要真的去做什么事。当他开始实际考虑过杀害拜伦·利奥波德的很多方法时,忽然想到,当初一把刀或一颗子弹,将可以免去他太太许多痛苦。
“可是我绝对做不出来。”他说。
“但你觉得换了利奥波德你就做得出来。”
“我不知道。我唯一能想象的方式是用枪。我不可能打他或用刀刺他,但或许我可以拿枪指着他,扣下扳机。也说不定我做不到。我完全不敢确定。”
“你从哪儿弄来那把枪的?”
“我有这把枪已经好几年了。原来是我一个舅舅的,他过世之后,我舅妈不希望家里有枪。我把它连同一盒子弹放在阁楼的一个皮箱里,就忘了这件事。然后我想起来,东西还放在那里。我连那把枪还能不能用都不知道,我还想,如果我射击的话,说不定会轰掉自己的脑袋。”
“可是你结果还是拿来用了?”
“我开车去乡下试射。朝着一棵树的树干射了两发子弹。枪好像没问题。所以我就回家,想着这件事,吃不下睡不着。然后我知道我得找些事情来做。于是我就去了纽约。”
“你带着那把枪,怎么通过机场的安全检查?”
“我怎么……可是我没去机场,我不坐飞机,从来没坐过。”
“你刚刚说过,”我说,“我忘了。”
“我乘火车,”他说,“没有安全检查,不必通过金属侦测器。我想他们不怕劫火车。”
“从杰西·詹姆斯①之后就不怕了。”
①杰西·詹姆斯(Jasee James,1847-1882),美国著名大盗,南北战争中加入南军游击队,曾率领武装匪徒在西部各地抢劫银行及火车,为害大十五年,后为手下所杀。
“我到了纽约,”他说,“找到他住的那栋大厦,结果一个半街区外就有一家供早餐的旅社。我不知道自己会在那里待多久,但我想如果我有胆去做那件事的话,最多不会待超过一个星期。”
结果,在那家旅社住了一夜后,次日早晨就有机会。他走到那个小公园,以便观察利奥波德那栋大厦的门口,此时他看到利奥波德撑着两枝拐杖带了一份报纸出现,他直觉上就知道这是他寻找的人。他脸上显示了艾滋病的病征,而且显然已经到了晚期了。
可是他没把枪带在身上。枪还放在旅社房间里,用一条抹布包着,锁在他的行李箱里面。第二天早上他带枪出门,到达公园的时候,拜伦·利奥波德已经坐在那张板凳上了。他忽然想到,这个区似乎住了很多同性恋者,说不定有其他艾滋病患也住在那栋大楼里。虽然迅速的死亡无疑可以解救这个有福的人,不管他是谁,但确定一下他的身份似乎比较慎重。这样可以确保这桩谋杀能让他得利——无论他怎么找借口合理化,他杀人还是为了钱,如果杀错了人,那他就一点好处都得不到了。
“所以我走向他,”他说,“喊了他的名字,他点点头,然后我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他说是的,他是拜伦·利奥波德,或类似的话,我也记不清了。我还是不确定自己会动手,你知道,因为我还在挣扎。我可以确认他的身份后就转身走开,不回再动手。或者我可以回家,然后忘掉这一切。
“‘利奥波德先生?’‘是的。’‘拜伦·利奥波德?’‘是的,有什么事?’诸如此类的。然后我掏出枪,朝他射击。”
此后的记忆甚为模糊。他开始跑,希望有人追上来,希望被逮住。但没有人跟着他,也没人抓到他。中午刚过,他就搭上了回程火车,回克利夫兰。
“我还以为他们会找上门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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