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快乐的人?喔,我是最快乐的人。”
“你难道不快乐吗?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从纯促销的观点来看,一个畅销书作家,竟然被诬告,检方调查掉入血手木匠设的陷阱里,但终于沉冤昭雪——约翰,如果你是搞公关的,这种故事在你手上,还怕媒体不报吗?”她叹了一口气,“但是,他们得先抓到这个王八蛋才行,越快越好。他怎么这么恨我们?”
“恨我们?”
“纽约客啊。因为他的儿子死了,我们却活得好好的。他太太也往生了。你觉得他太太是他杀的吗?”
的确有这种说法,大意是说:哈宾杰的家庭医师承认,他在签发死亡证明书的时候,并没有看得很仔细,好像是自杀,只是不好过分刺激死者先生,于是在死亡原因栏上,含含糊糊地写了个“心跳停止”。这么写也不能算错,因为那位女士的心跳真的停止了。
尸体经过火化,骨灰却不见了,更是启人疑窦。这么一来,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判定卡萝·哈宾杰究竟是不是死于她先生之手。更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一部分的问题,还是一部分的解答?
他说,“我不知道他恨不恨我们,也不知道他背后的驱动力究竟是什么。在咖喱山三尸命案之后,他被冠上血手木匠的绰号,但他不是恐怖恶魔,也不见得喜欢看人受苦,我不觉得他杀人是为了好玩。”
“天啊,我还真不希望他杀人是为了好玩。”
“我约略可以想象,像他这样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此痛苦,失去了这么多,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我不清楚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我大致可以猜到些他的心情。”
伊瑟·布林克夫坐了回去,双手交叉放好。“这就是你下一本书。”她说。
他觉得去买谷粉实在有点蠢。
他在哈得森街找了一家吉思地食品连锁店,为了该买白的还是黄的谷粉,竟然踌躇半晌。两种都是石磨的,价格一样,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比较盒底的营养成分,好像哪种的维生素C比较多,他就会买哪一种似的。他觉得黄色谷粉模样比较传统,下定决心买这种。
最小的包装也有八盎司,供养一阵子没问题。
他还到了另外一家咖啡馆,接受访问之后才回家。咖啡馆是麦克道格街上的雷吉欧,采访媒体是《人物》杂志。女记者还带了个摄影师,一个皮肤黑得发亮的年轻人,从头到尾没吭过声,但他还是靠肢体语言,要克雷顿到华盛顿广场公园去拍几张照片。他换了好几卷底片、好几部相机,不知道拍了多少张,直到克雷顿受不了喊停为止。
在回家的路上,一家店面橱窗吸引了他的目光。老板布置了一张沙漠海报当背景,前面撒了一些沙子,安了几棵仙人掌,不大协调的是出现了一些石英与矿石标本。让他驻足的并不是这些劳什子,而是成排的动物石雕,跟土耳其玉兔非常相似的神偶。这里没有兔子,倒是有熊(仔细想想,沙漠里怎么会有熊呢?)、狗,还有一些他无法分辨的动物。
进到店里,发现了一个玻璃柜里满满的都是这种神偶,有的一英寸来长,像是用模子刻出来的动物饼干,有的雕得很细致、很写实,有羽毛根根立体的老鹰,也有作势咆哮的猫,不知道是美国山猫还是野猫。
看店的是一个黑人女孩,头发一排排地绑起来,好像是玉米田,十根手指上,有六根戴戒指,很殷勤地跟他解释这些神偶有什么寓意。在印地安神话里,熊,是力量的象征,也是雕刻家最喜欢的题材之一,尽管熊根本不会在他们的栖息地出没。他一直以为是狗的动物,结果是土狼。土狼在印地安神话中,多半是骗子。
“荒野狼①。”
①华纳卡通中一直在沙漠里追小走鹃的丑角。
“差不多,不过它在卡通里一直被骗,跟印地安信仰相反。这一只可能是獾,你要猫头鹰、鸟类,我们这里也有。你看,这里有一只兔子、一只猫头鹰跟一只青蛙。水牛,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要不要带一只回去供养?他说不要,有个朋友送了一只神偶给他,他想了解一点背景资料。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向它们膜拜?
“我想不用吧。”她说,“只要崇敬它们的精神就行了,明白我的意思?吸收它们的能量。当然,你得喂它们。”她跟他解释要用哪一种谷粉,用哪一种特别的浅碟子装。店里也卖供养碟子,其中最精致的一件是隐含光芒的黑色陶器,他很讶异地发现,售价竟然高达四十五美元。
“这是圣克拉拉产的,”她说,“还是圣·伊尔德丰索?我有的时候会搞糊涂。你看,这边这个碗就是圣克拉拉产的,这边这个来自圣·伊尔德丰索。这个小东西,一时之间就弄不清楚了……等等,这边有签名,玛丽雅·索荷,这就不同了,她是知名陶艺家,住在沙圣·喀拉,所以这是沙圣·喀拉的产品,难怪比较贵。其他的价钱,连一半都不用。”——她嫣然一笑——“我想这些小动物也分不出其中的区别。”
他很喜欢那个黑碗,说他要了。在打包的时候,他跟她说,他知道她一肚子神偶与陶器的典故,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请她吃晚饭,多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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