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做点什么。但他不能跟任何人说他的心情。他认识人,大可拿起电话直接打到纽约市警局或是市政府,会有人接他的电话。但他要说什么呢?说他认定血手木匠在九一一当天,一定会有惊人之举?嗯,谢谢你提供这样的想法,法兰。很有意思,我们会小心的。莎伦,下次这个疯子再打电话进来,说我在忙。
也许他应该到中央公园找棵柳树,折一段树枝,就跟古代找水脉的人一样。然后带到时代广场,把树皮剥掉,转个几圈,朝树枝指引的方向前进,寻找血手木匠的下落。
就算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他觉得也该试试。
星期五早晨,他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满口酸楚。他淋浴,刮胡子、刷牙,吞了两颗阿司匹林,等待药力发作的同时,一度动摇,也许这个礼拜可以省掉去伦敦塔的每周固定行程。
八点钟,他准时出现在苏珊的公寓门口,那个狗屎门房朝他挤眉弄眼地咧嘴一笑。他搭上电梯,才走出来,下面就硬了起来。他觉得他像一只巴甫洛夫的狗。
她一开门就看见他的冲动,把他拉了进去,隔着裤子感觉他的勃起,她说,她想看。
“毛又长回来了,法兰妮。我要给你再上一次蜡。”
吊带、皮鞭、头套,她的手,她的嘴。阴茎环,性玩具,蜡的味道。
上帝救救他吧,他爱死了。
“法兰妮,有人几天前告诉我一件事情,本来我不该放在心上的。我不知道该不该麻烦警方,也许你可以指点我一条明路。”
他把衣服穿好了,就差一双鞋子。她换上正常的衣服,马上从不可一世的性爱女王,变成一个恳切寻求建议的女性朋友。他一时之间还调适不过来,只能勉强坐下,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老头失踪了,这个人年纪不小,老婆死了。他没进办公室,也没死在家里。这没什么特别的,他想。苏珊一直说下去,彼得·谢夫林在七十九街有一艘船,这艘船好像自己会出去散步,有时在,有时又不在。
漂泊的荷兰人①,他想。
①华格纳的著名歌剧。
“抱歉,”她说,“刚才跟你说的时候,我自己听着都觉得荒唐。也许他现在回家了,也许他哪都没去,只是躲在家里生怕有人提着战斧要把他拉到祭坛上去。”
“有可能。”他说,但还是把笔记本抽了出来。“名字再说一遍,”他说,“刚好让我有点事情可做。”
第33章
黎明破晓,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血手木匠的妻子上船来探望他。
他最先注意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这股味道好几年没进过他的鼻端了。打他认识她开始,她的香水就没换过。木色,法巴芝公司出品。每年的结婚纪念日、圣诞节、她的生日,他都会买一瓶送她。有一天,他发现她身上的香水换了,他有点摸不着头绪,他太太解释说,她的体内有些奇怪的化学变化,同样的香水味道不再适合她了,自己怎么闻都不对劲。
所以,她换香水。这次的香味浓了一些,沉了一些,这款香水于是成为他一年买三次的礼品。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会记住这款香水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他只记得法巴芝木色。不知道为什么,他马上就能分辨出木色的味道。
然后,他感受到她的存在,在“南西·蒂”号小小的舱房里。接下来,他听到她的声音。比利?她喜欢叫他比利。他的父母很不屑这个昵称,总是一本正经地叫他威廉,学校的同学叫他比尔。在工作场合,他是威廉,或是哈宾杰先生,在人前,卡洛尔,也叫他威廉。
人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就叫他比利。
比利,你看不见我?
他当然看得见。她好年轻,倒不是那个他乍见之下,立刻坠入爱河的小姑娘,而是跟刚结婚的时候差不多。她穿那套他很喜欢的蓝色洋装。这套洋装后来流落何方,还真费思量。
“卡洛尔,”他说,“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的确死了,比利。
“你好美啊。”他说。在她生前,他讲过这样的话吗?一定有,至少他常这么想。没错,他一定跟她说过。
你以前一天到晚这么说,比利,只是我觉得你有口无心。
“你现在相信我了?”
相信,我好想你,比利。
“我也好想你,亲爱的。”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家。
“就快了。”他说。他看着她,感受她如沐春风的微笑,呼吸她身上的气味。“你喷的香水是木色。”
她微笑,很高兴。是啊,你还记得?我总是用这种香水。现在又适合我了,这不是很滑稽吗?
“到你生日的时候,再帮你买几瓶。”
喔,比利,你对我真好。
“卡洛尔,”他说,“你看到我们的孩子了吗?”
喔,有啊,他们都好想你。
“你们好吗?每一个人都好吗?”
我们都很好,比利,每一个人都好。
他有好几百万个问题要问她,但偏偏一个都想不起来。
我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来,比利。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料理,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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