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若有所思,过了一阵子,他又问道:“你所谓的我们……”
“指的是我,”她说,“就跟社论上的我们,或是企业体所谓的我们一样,都没有意义。波玛伦斯画廊是一个人唱的独脚戏,所以——”
电话铃响了,来电显示是莫瑞·温特斯打来的。“我得接这通电话。”她跟雷吉纳德说,然后接起电话,“喂?奇迹发生了没有?”
“希望汉普顿那边的天气不坏。”
“你帮我摆平了?”
“我帮你延期了。”他说,“按照道理,你不应该有这种特权,但是,少了特权,有很多人的日子大概都过不下去了。记得,十月的第二个星期,你一定要出庭,没有任何理由。”
“十月,我那个时候——”
“忙得要命。”他顺口接过去。“真糟糕啊,苏珊,宝贝,审判最多三天,从星期一开始。你星期一不开店,不是吗?”
“是啊’但是——”
“星期二跟星期三你会有多忙?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了,因为我不在乎你星期二、星期三,或是其他时间有多忙,你非得出庭尽国民义务不可。你不会被选中的,因为这是犯罪法庭,没有人会选你当陪审员的。”
“为什么呢?”
“因为你经营画廊,很聪明,品味高雅,对艺术品有特殊的鉴赏力。”
“那又怎样?”
“不是检察官,就是辩方律师,两方必有一方不会希望你担任陪审员。不过,就算是他们想要你,你还是有机会落跑。法官会问你们这些候选的陪审员,有没有把握公平公正,能不能以开放的心胸,面对眼前的案子,就在这个时候,你举手,跟法官说,你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乔·布罗,因为他长得很像你十一岁的时候一天到晚想把手伸进你裤子里的怪叔叔。”
“他会相信我吗?”
“他会很清楚:你只想逃避当陪审员的责任而已。但是,你管他在心里想什么?你用得着讨好他吗?他会放你走的,因为他话已经说出口了,你说你有偏见,他能怎样?三天而已啊,苏珊,你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案子就审完了,接下来四年,你都不用当陪审员。”
“早知道只要三天的话……”
“怎样?”
“干脆下个礼拜去就算了——”
“省省吧,下个礼拜已经没你什么事了。理由都跟法官说过了,你现在想去也不行。”
“我还是等到十月再说吧。”她说,“你真可爱,莫瑞,我很感激你,真的谢谢了。”
“你真应该好好谢谢我。你知道吗?这种小事,其实不用麻烦我。你应该抗命,硬是不去陪审团,被逮捕之后,再打电话给我。我可是犯罪辩护律师,而且——”
“是全国最棒的。”
“你现在用不着巴结我。我已经帮过你了。你每次找我都没好事,总是我不太熟悉的业务。在这城里,你不认识其他律师啦?”
“没有像你那么熟的。”她轻咬她的下嘴唇。“我在单键按钮上只设定你的电话。如果,我能做些什么聊表心意的话……”
“既然你提起来,听说你擅长吹箫,找个时间,帮我吹一管好吗?”
她故意把沉默拉得很长,然后绷紧声音说,“莫瑞,我在用扩音机跟你说话,我以为你知道。”
他顿时说不出话来,沉默变得有趣极了。
“我吓到你啦?”她说。
“是啊,吓坏了。我帮你解决出庭的麻烦,你却害我差点心脏病发。够意思。”
“只是想让你保持警惕罢了。”她说,一记飞吻之后,挂掉电话。
克洛伊迟到了几分钟,但是对一个二十三岁、剪平头、穿鼻环的金发女郎来说,这点小事显然不值一提。她在柜台前,拿起邮件,逐一整理。午餐,苏珊通常叫外卖,但是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好了,待在室内未免可惜,所以,她决定出去遛一遛。她走到帝国餐室,点了一大杯柳橙汁跟一份鲑鱼沙拉,然后晃到第九大道,逛了两家古董店,买些小玩意儿,回到画廊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
稍早的时候,她让雷吉纳德·贝伦把文件带回家,跟他叔公研究一下,还签了一张五百块的支票给他,当做保证金。现在,她有时间好好欣赏安莫里·欧古德卓越的作品。她留下那张光碟——雷吉纳德没有把光碟讨回去,要是他讨的话,她也会说服他把光碟留下的。这张其实没用,因为她已经把所有的照片都下载到电脑里去了。她只是不希望这张光碟在外面流传,至少在波玛伦斯画廊稳稳当当地拿到独家代理权之前。
倒不是怕有人会跟她一样,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但谁知道呢?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她知道这个人真的不简单,不妨信任回荡在她胸中的震撼、信任自己因为兴奋而隐隐作痛的指尖。她又重新审视这批作品,花更多时间,盘算应该把邀请函寄给哪些熟客,谁最有可能跟她一样,见到这批作品,就会有莫可名状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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