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恩特使她放心地说:“谁也取代不了你在福罗拉心目中的位置,亲爱的姑娘。你知道的。”
新的女家庭教师满面笑容,高高兴兴地朝福罗拉弯下腰来。杰塞尔看见那孩子越过女教师的肩膀,偷偷地张望,看看杰塞尔小姐是不是就在身边。杰塞尔心里一阵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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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赖府受到惩罚的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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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亲爱的福罗拉。你的杰塞尔永远在你的身旁。
于是,开始了,痛苦的竞争开始了。
争夺小福罗拉。争夺小迈尔斯。
“那个女的是和他们一伙的,”杰塞尔把拳头贴在嘴边说,“——他们当中最坏的。”奎恩特本想不参与情人疯狂的阴谋,这阴谋围绕她的希望转呀,转呀,转。奎恩特生性多疑,认为未必有一天能够使他们四人团聚,皱着眉头问道:“最坏的——?”杰塞尔眼里充满泪花,答道:“她是个恶毒的基督教徒!清教徒!你知道这种人:他们憎恨别人的生活。对欢乐、激情、爱情既憎恨又害怕。而这一切都是我们拥有的。”
片刻无语。奎恩特在想着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夏日,那天下午,闪电夹着一股热浪划过可爱的青天,杰塞尔躺在他的怀抱里抽泣,草长得很长,空气里洋溢着草的清香,乌鸦呱呱地叫,小福罗拉和小迈尔斯穿过银合欢树丛向他俩走过来,一边轻轻地、顽皮、快乐地叫道:喂,杰塞尔小姐!喂,奎恩特先生!你们躲在哪里?可以让我们看见你们吗?
想到这里奎恩特打了一个寒颤。他明白杰塞尔也在想着那些个甜蜜的下午。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老爷又给小福罗拉雇了一个新的家庭教师,这件事对奎恩特来说也如鲠在喉,然而,理智地说,难道不会很快雇用新的家庭教师吗?只要世人得知杰塞尔小姐死了,去了所有死人去的地方。若非礼仪禁止,老爷大可以在旧家庭教师死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雇用新的家庭教师。
是的,也有了一个新的男仆:但奎恩特听说,先生的男仆要住在哈雷街,永远不和小迈尔斯打照面。
奎恩特感到纳闷,老爷了解吗?——不单单限于对杰塞尔和我的了解,也了解孩子们吗?
奎恩特问杰塞尔:“你都看见了吗,亲爱的?那张瘦削的脸可怜巴巴的样子?”
“当然看见了!你看不见?”
杰塞尔狂怒地睁着美丽的眼睛,她的皮肤闪着月亮的凶光。她的嘴是个伤口。凝视这个伤口就要被唤起伤痛,奎恩特屈从地想道。
奎恩特第一个在新的家庭教师面前现身。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衣服里瘦长挺拔的身材,紧张而高昂着的头,滴溜溜飞快转动的灰色眼睛目光似铁,既使奎恩特退缩又对他具有吸引力。福罗拉可以神情恍惚地注视她的杰塞尔小姐,得到玄妙的满足(比方说,杰塞尔可以从池塘那一边走过来,背对着池塘,以新的家庭教师的面貌出现在福罗拉眼前,跟她负责管教的小女孩完全问心无愧地聊天),偶尔福罗拉也这样注视奎恩特(因为奎恩特有时候和杰塞尔手挽手现身)。与福罗拉不同的是,新的家庭教师简直大吃一惊,吓了一跳,流露出赤裸裸的恐惧。这种表情是令男人大大满足的表情。
一个阳刚犹存、性欲尚在的年轻男人,让该死的过去剥夺了人生。
奎恩特飘上西边那座塔,冲上旋梯,来到锯齿形的塔顶,没有身体,也就没有重量,感觉很好。布赖府的防卫墙不是古已有之,而是新翻的建筑花样,它是一二十年前中世纪建筑风格复兴时加盖的,这种建筑风格只风行一时便寿终正寝。然而其格调十分离奇,赏心悦目,谁能否认?——气氛绝妙。奎恩特瞧见女家庭教师正沿着下面的小径走过来,她只身一人,沉思默想,心情激动,是个脆弱的少女。他梳理自己的羽毛,俯瞰自己细长的身影,看见自己的样子,他很喜欢。他真他妈的是个美男子的坯子。傍晚漂泊的风停了;乌鸦也不令人烦躁地到处聒噪了;一切都不正常地“静”了下来。女家庭教师抬头朝塔顶的堞眼一望,朝他一望,吓了一跳。奎恩特高兴得浑身颤抖。啊,天啦!
奎恩特和女家庭教师互相注视了几秒钟,这戏剧性的几秒钟如同几分钟一样长:奎恩特的目光冷静、严峻,眼神有“穿透力”(这种穿透力是没有经验的女人,年轻的处女或非处女,都难以忘怀的);女教师则面现惊恐,难以置信,十分害怕。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用颤抖的手捂住嘴巴。奎恩特的目光给了她十足,十足的印象——她纹丝不动地站在下面的小路上。他用意念使她麻木。为了达到这次现形,奎恩特拼凑起一套引人注目、不会使自己感到尴尬的服装。一条油腻还没有洗干净的裤子,一件专门为这种场合事先准备好的白色丝绸衬衫,老爷雅致的外套,格子马甲——也是别人的东西,但穿在奎恩特颇有男子气质的身上,却能淋漓尽致地发挥作用。刚刚修理过的髭须,使他身上洋溢着邪恶的浪漫,他没有戴帽子——那鸡冠似的红头发极富男人魅力,必须展示出来。
“魔鬼也要是个花花公子,”正如奎恩特对杰塞尔所说的,“你知道,你们女人就爱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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