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死荫之地(马修·斯卡德系列之十)_[美]劳伦斯·布洛克【完结】(33)

阅读记录

  “我真奇怪他们开到这么晚。”

  “在礼拜六晚上?厨房会工作到午夜,甚至更晚。”他往椅背上一靠,“要让这顿饭完美,还有一样东西。你喝过一种叫作阿拉克烧酒的玩意儿没?”

  “是不是跟乌首酒①很像?”

  ①希腊产的一种饭后酒。

  “有点像乌首,但有差别,不过是有点像。你喜欢乌首酒吗?”

  “谈不上喜欢。以前在五十七街和第九大道交叉口有一家希腊酒吧,叫做‘安塔尔与斯皮罗’——”

  “真的,取那种名字?”

  “——有的时候我在吉米·阿姆斯特朗的酒吧喝了一夜的波本威士忌之后,会去那儿喝一两杯乌首,当做睡前酒。”

  “波本之后接乌首,嗯?”

  “当胃药,”我说,“让你的胃好过些。”

  “听起来像是让你的胃永远没感觉。”他对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叫他再加咖啡。“前几天我真想喝酒。”他说。

  “可是你没喝。”

  “是的。”

  “这一点最重要,彼得。想喝是很正常的,这不是你戒酒之后第一次想喝吧?”

  “不是。”他说。这时服务生走过来替我们加满咖啡,等他走开之后,彼得说:“可是这是第一次我真的在考虑是喝还是不喝。”

  “很认真在考虑?”

  “嗯,应该很认真吧。我想是的。”

  “可是你并没有喝。”

  “没有,”他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但是我几乎就嗑了。”

  “嗑药?”

  他点点头。“海洛因,”他说,“你有没有试过海洛因?”

  “没有。”

  “连试都没试过?”

  “连想都没想过。我喝酒时也从来不认得嗑药的人,当然那些我偶尔逮捕的家伙除外。”

  “所以说海洛因是专给下层阶级的人用的喽。”

  “至少我一向这么认为。”

  他温柔地笑了笑,“或许你认识用它的人,只是他们没让你知道罢了。”

  “有可能。”

  “我一直很喜欢它,”他说,“我从来不注射,只吸。我很怕针头,这反而有好处,否则搞不好我现在早就因为艾滋病送命了。你知道吗,不注射也会上瘾的。”

  “我听说过。”

  “有一两次我嗑药后身体不对劲,吓坏了,后来靠喝酒戒了毒,然后呢,后面的故事你就知道了。我靠着自己戒了毒,却得进戒酒协会戒酒。所以说其实我是栽在酒精手里,不过在我心里,我既是酒鬼,也是毒虫。”

  他啜了一口咖啡。“事实上,”他说,“当你透过毒虫的眼睛去看这个城市时,它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你虽然是个警察,上了街头也很机灵,不过如果我们两个一块儿在街上走,我看到的毒贩会比你看到的多得多。我会看到他们、他们也会看到我,彼此相认。我随便到纽约任何一个角落,不到五分钟就能碰到一个乐意卖一袋毒品给我的人。”

  “那又怎样?我每天都经过酒吧,你也是。同样的道理,对不对?”

  “也许吧。海洛因最近行情看俏。”

  “没有人说这事儿很容易,彼得。”

  “本来挺容易的,现在不容易了。”

  上了车他又叨叨着同样的话题。“我会想,干嘛呢?然后我去参加聚会,我就觉得,这些人是谁啊?他们都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每个人都在鬼话连篇,说什么把一切都交给上帝,生活就幸福美满了。你相信吗?”

  “相信生活幸福美满?并不全然。”

  “我看倒比较像团屎。不,我是说你相信上帝吗?”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问我这个问题。”

  “就是今天、现在,你相信上帝吗?”我没有马上回答。他接着说:“算了,我没有权利查探你的隐私,抱歉。”

  “不,我只是在想怎么回答比较好。我一时答不上来,因为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重要。”

  “上帝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不重要?”

  “它会造成任何影响吗?不论他存在与否,我都得过日子,我都是个一喝酒就把持不住自己的酒鬼。有什么分别吗?”

  “那些聚会都在讲上帝。”

  “没错,但是不论有没有上帝,或我相不相信上帝,聚会都会继续办下去。”

  “你怎么能把自己的意志力托付给一个你根本不相信的东西呢?”

  “只要放手,别企图控制每一件事情。只要尽人事,然后听天命。”

  “不论上帝是否存在。”

  “对。”

  他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他说,“小的时候我相信上帝,我上的是教会学校,他们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我从来没有任何疑问。等我戒酒了,他们说要信服上帝。好,没问题!可是等到那些狗狼养的把弗朗辛这样一块块地送回来时,大哥,是什么样的上帝才会让这种事发生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劳伦斯·布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