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已经死了,”前面出现了满身是泥的冰室,他穿着白衣,巨大的身躯需要仰头去看。他瞪着小小的圆眼睛,可怜地说,“但一直没有忘记被杀的仇恨,还留着临死时候的意识。这里都塞满了。”
“哇!”浩作害怕地叫道,蹲进草丛里。
因为是在梦里,阵内投向冰室眼睛的小刀没有发挥效果,只是让冰室的脸变得更加可怕去威胁浩作而已。能势一边回想有着老友们出场的梦,一边大叫着“去”,猛冲向冰室。草丛里出现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兽人,他们是从能势的心中呼唤出来的,随着能势一同扑向了冰室。他们似乎是高尾、秋重、筱原几个。
冰室瞬间变成乾精次郎的脸,消失了。就连乾精次郎也被这些从未见过的可怕兽人吓到了吧。
场景变成了大教堂,充满了赤黑色的光芒。阵内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没办法进入这里,还是被关在外面了,取而代之的是岛寅太郎的加入。
“这里很危险,”岛寅太郎说,“显然是在乾精次郎的梦里啊。我在梦里被带来过这里好几次,每次都被他折磨。”
“那,还是去我的、我的梦里,”能势忍耐着即将陷入深沉睡眠的感觉,邀请帕布莉卡他们,“然后去旅行吧。能带着大家一起去,我很幸福。到最遥远的地方去吧。”
日式旅馆的一处房间。白昼的蓝天与阳光。由窗口可以看见田野。似乎是虎竹旅馆。岛寅太郎和时田不见了,房间里只有帕布莉卡与能势两个人。大家就算各自返回了自己的梦里,可浩作去哪里了呢?是被绑架到乾精次郎的梦里去了吗?屏风向两边打开,柿本信枝以衣冠不整的浴衣姿态盘腿而坐,可怕的头发偏在一边,变形的下体暴露在外,她正瞪着两个人。
“恋爱如梦似幻。是我自己的悲哀。想要咬死你啊。”
这个妖怪是能势最害怕的东西。他畏惧这种恐怖和淫猥,逃向窗户,向在田野里卖菜的难波求助。“喂!难波、难波、难波,过来,帮帮我。”
但是难波只是笑着摇头,坐上巨大的西红柿,飞到距离地面只有三米左右的街道上空,向远方飞去。
“是啊,”帕布莉卡说,“这是我的恐惧心。被副理事长利用了。”
“那样的话,寅夫,来,”为什么能势呼唤儿子的名字?
虽然在叫“寅夫”,能势的心中出现的还是虎竹贵夫的形象。从地下出现的巨大老虎扑向柿本信枝。已经失去形状的她更加不成形状,没有固定形状的肉体被老虎一口口咬碎,血流不止。
帕布莉卡明白,这其实是在同乾精次郎进行令人窒息的战斗。现在正在相互角斗的时候,但还没有到达能够讨伐他的地步。说起来,所谓“讨伐”他,是要把他变成什么样的状态呢?是把他的强韧自我击溃吗?如何才做到这一点呢?
如何才做到这一点呢?
场景再度切换,但又回到了大教堂。稍稍疏忽一下,就被带回了乾精次郎的梦里。但这个大教堂却和刚刚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举行的那个音乐厅非常相似。杳无人影的大教堂里,只有帕布莉卡一个人。中央的祭坛上树立着真人大小的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像。因为痛苦而不断扭动身体的耶稣裸露着身体,洁白光滑的皮肤上流淌着鲜血,十分煽情。为什么自己会感觉耶稣像如此蛊惑?帕布莉卡叫了起来。那是小山内守雄。正因为如此,那个流着血的、痛苦而又美丽地扭曲着的身影更显色情。那么这便是乾精次郎心中的耶稣的形象,是他信仰的对象吗?
“女人,”乾精次郎的铜锣声在教堂中回荡,“你这污秽的东西,人生的累赘,朽木、毒虫、蚍蜉。捏死你,把你切得粉碎,用你的残骸奉献给祭坛。”
彩绘玻璃纷纷碎裂,碎片飞向帕布莉卡。无处可逃。她想钻到椅子下面,可是地板起伏不断,也很危险。能势、浩作、阵内、玖珂,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拼命想要帮助自己。但乾精次郎把他们从自己的梦里排除在外,牢牢地将第一个祭祀品定在帕布莉卡身上。
能势为了救出远处的帕布莉卡,就像冲破塑料薄膜一样,拼命冲进乾精次郎的梦里。梦中对帕布莉卡的热切思念,也许是因为身在梦中的缘故,极度高涨。能势便借助着这份情感,冲破了乾精次郎的屏障,硬是闯了进来。刹那之间,能势的眼中看见,乾精次郎的潜意识的硬壳被自己激烈的爱与憎恨撕开了一道缝隙。他凭借只有梦中才有的逻辑,向乾精次郎发起了攻击。
能势跳上祭坛,扯下了小山内守雄扮演的耶稣腰上的遮羞布。在他双腿之间,正如能势以梦之力强烈祈念的一样,长的是女陛下体。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乾精次郎的狂笑充满了教堂。天花板纷纷掉落,彩绘玻璃的碎片四处飞舞,变成老鼠的尸体、德语词典、葡萄酒杯、圆珠笔、蝎子、猫头、注射器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充满了空间。所有这些东西化作龙卷,变成怒涛,在教堂里疯狂飞舞。
“发狂了啊。”时田浩作的声音不知道在哪里叫道。
大教堂消失了。除去不知陷入了何种状态的乾精次郎,各人都返回了各自的梦或现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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