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做梦都想不到能势会同意,当然也根本没考虑过社长外甥的事。
“唉,难波的功劳也不小啊。”社长故作姿态地说了一句。看起来他是认为,既然两个高层意见一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这两个人去考虑就行了。他似乎很满意。
“唔,那也是早晚的事儿,是吧。”资延意味深长地向能势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能势坐在公司租的车里,头脑里想着难波的事。那家伙的技术能力确实很强,但到底胜任不了管理的职位。这一点他自己是不是也有所意识呢?恐怕没有。照他的自我感觉来看,说不定以为自己连社长都能当吧。
与那天在帕布莉卡那里分析梦境而得出的结论不同,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想法完全相反,根本没有考虑要去保护难波。因为觉得调离难波是早晚的事,所以他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争取了主动,同时也使难波的事再也无可挽回。而且能势还觉得这样的结果纯属难波咎由自取,心中没有半点罪恶感。话说回来,更冷血的事情能势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
难波是个自负的人,就算调离了开发室,也不用担心他会一蹶不振。能势把难波的事情放到一边,转而思考资延的问题。那家伙肯定觉得自己抢了他的功劳,提前一步提出让社长的外甥去做开发室主任。那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吗?能势记起资延最后投向自己的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那家伙恐怕已经有了什么打算吧。
啊,不好,怎么突然有点心慌?因为难波的事?不对,刚刚已经确定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内疚了。能势对于这一刻突如其来的发作很愕然。虽然是在想资延的事,但自己从来都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不可能因为他而产生什么不安。平时和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也没有半点焦虑,可这一回的发病又是为什么……
出汗,心动过速。能势拼命保持冷静,告诉自己这只是焦虑症,完全可以治愈,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在无法抗拒的死亡恐惧面前,一切大道理都无济于事。自己的心脏没问题吗?会不会突发脑溢血?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下车?一阵阵强烈的恐惧向能势袭来,让他浑身都是冷汗。
汽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车窗外本都是些司空见惯的景色。然而一旦想到这有可能是自己对人世的最后一眼,就连高楼的灯火都成了一种元可替代的眷恋,同时也让人有一股撒娇似的气愤:自己死了以后,它们还是会继续心安理得地亮下去吧。能势在毫无道理的死亡感中惊惶失措,喘不过气。这里距离帕布莉卡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离自己家倒还挺近。
“我……现在……非常……不舒服。”能势拼尽全力才保持声音的平静,“到了以后……你……帮我……把家里人……叫出来。”
司机发现了能势的异样,也紧张起来。“我知道了。”
“这事……别对……任何人说。”能势又挤出几个词,他感觉不停说话能让自己的焦虑稍稍有些舒解,“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是,我明白。”
能势家的房子被高级公寓包围在里面。市中心的这个地段十年前就已经是高级住宅区了。虽然能势的家也就是一幢不足一百平米的房子,但在当今也依然昭示着他非同一般的社会地位。司机下了车,通过门禁系统向能势的家人报告了能势的情况,脸色煞白的妻子以登和儿子寅夫立刻奔了出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司机和寅夫两个人架着能势,把他扶到玄关里面的客厅。一路上妻子不断追问,但能势无法开口说话,他的全部力气都用在了维持呼吸上。
“你说不出话了是吗?喘不了气了是吗?不行是吗?”妻子问。
能势躺到沙发上。寅夫替他解开领带。
“我叫黑伊医生过来。”
黑伊医生夫妻两个都嫉妒能势家的富有,而且这医生自己又是个大嘴巴,让他过来事情就麻烦了。妻子这么说的时候,能势竭尽全力挤出几个字。
“别……叫……”
“啊,可是……”
“不……是……病。是……精神……的……问题。”
“什么?你得精神病了?!”妻子本来在蜷着身子帮能势擦汗,听到这话不禁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
寅夫刚刚请司机再多等一会儿,这时候听到能势的话不禁问:“爸,那该怎么办?”
能势费力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紧急联络卡片。上面写的是帕布莉卡的电话。
“啊,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妻子的眼中噙着泪水。
寅夫去房间的一角打电话。他把过来的路线告诉了电话那头之后回来说,“一个女人接的电话,说马上让她过来。”
是说“让她过来”?能势一边剧烈喘息一边想。接电话的不是帕布莉卡?那头不是帕布莉卡的房间?
这时候司机已经走了出去。能势又叫道,“给司……机……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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