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望着对面伦道夫冰冷的蓝眼睛,想看看有没有反应。没有。嘴部也没有反应。他的嘴像是鼻子到下巴的中点上横向割开的一个小口子,几乎谈不上唇形。“有问题吗?”杰克问,想引他开口。
“我不确信。”伦道夫终于开口了。“你的观点表达得清晰明了。这种可能性非常诱人,我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因为觉得这案子临床的部分很明了。我最担心的是法庭能否采纳尸检结果。如果确实能找到与案件相关的证据,能够洗脱克雷格的罪名,我需要向法庭申请延期,以便充分调查。也就是说,一切都由法官决定。”
“能不能临时将我列为反证证人呢?”
“那只能反驳已有的证词,不能提交新的证词。”
“我确实是在反驳原告专家证人指责克雷格治疗失当的证词。”
“有点曲解相关规定,不过我知道你的意思。无论如何,都由法官决定,而且在他裁决前,原告律师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反对。这官司会变得很艰难。即使法官同意延期,原告也有充分的理由上诉。”
“之所以说提交新证据困难重重,还有一点理由,源于我和戴维森法官打交道的经验。他喜欢速战速决,现在庭审速度这么慢,他已经很恼火了。无疑他想尽快结束这案子。最后一刻提交新证据,他肯定会很不高兴。”
杰克耸耸肩,抬起眉头,满腹狐疑。“这么说,你反对尸检?”
“倒也不是。这案子很特别,很多问题以前没遇到过。为了打赢这场官司,我们应该把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一遍,不然太遗憾了。我们可以利用新证据,通过上诉,申请重新审理。另一方面,我觉得找到新证据,洗刷克雷格罪名的几率实在太小了。该说的都说了,对于尸检,我是六分赞成,四分反对。我的意见就是这样。”
众人随着伦道夫站起来。“谢谢你们请我过来,跟我通报新情况,”他边说边跟大家轮流握手。“明天法庭上见。”
亚历克西斯送伦道夫到门口,杰克和克雷格重新坐下。“给他耍了,”杰克说。“就在我认为他要说反对尸检的时候,他却说他赞成尸检。”
“我跟你的感觉一样,”克雷格说。
“这次会面让我意识到一点,我觉得你没必要换律师,”杰克说。“伦道夫可能是有点自负,但给我的感觉是特别聪明。在绅士的外表下,他其实是个斗士。他绝对想打赢这场官司。”
“谢谢你能这么想,”克雷格说。“但愿我能无条件地接受你的观点。”
亚历克西斯回来了,好像有点生气。“托尼·法萨诺叫人打你,威胁你,你怎么不告诉伦道夫?”
“我不想把问题复杂化,”杰克说。“出于同样的考虑,我没有提那些疯狂的阴谋理论,也没有谈到乔丹·斯坦霍普,即斯坦尼斯劳·乔丹·加路采尔斯基的传奇生平。”
“我觉得他威胁的问题更重要,”亚历克西斯说。“他这么威胁你,你就不担心吗?”
“不担心。托尼·法萨诺是担心自己的投资收不回来,显然前期的费用都是他垫付的。在我看来,他是装腔作势吓唬人。”
“我说不清,”亚历克西斯说。“反正我挺担心的。”
“好啦,伙计们!”杰克说。“现在要么收网,要么放弃。这尸检我到底是做还是不做?有一点我没提到。根据我的经验,陪审团在裁决的时候通常是依靠常识和本能,但他们喜欢事实。尸检结果是他们能理解的事实,不像证词那样捉摸不定,怎么解释都行。这点你们要记住。”
“如果你告诉我你不在乎托尼·法萨诺的威胁,保证不撒谎,那我就同意尸检。”
“克雷格,你怎么想?”杰克问。“你才是关键。你那票比我们加起来都管用。”
“我的想法一直没变,”克雷格说。“我觉得找到不利证据的几率比找到有利证据的几率大得多。不过我不会跟你俩以及伦道夫作对投反对票。”他站起身来。“现在我要上楼去,吃一颗强力安眠药,在温暖的毛茸茸的感觉里入睡。明天原告方除了其他专家证人,还要传召乔丹·斯坦霍普出庭作证,没准还有莲娜·莱特纳。明天一天肯定挺痛苦的。”
克雷格上楼去了。杰克和亚历克西斯在桌前坐了几分钟,各自想心事。接着杰克伸手去拿苏格兰威士忌酒瓶,先开口说话。“这种烈性酒和安眠药一起吃,不太好吧。”
“确实不太好。”
“你难道不担心克雷格伤到自己吗?”
“你是说滥用药物?”
“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杰克记得自己和抑郁症斗争那几年,经常有自暴自弃的念头,挣扎得很厉害。
“我当然想过,但这就是自恋的好处了。通常自恋的人是不会自伤的。而且,他的抑郁还没有发展到丧失自控力的地步。他在抑郁和正常状态中循环,很有规律。比如今晚就很正常。也许他自己不肯承认,但我觉得你来了以后他的情绪好多了。这说明你关心他,而且他很尊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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