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铭志背后的故事_张光辉【完结】(42)

阅读记录

  染上病后,大伙都没有真拿这病当一回事。没染上病的民工还拿染上病的民工开

  几句下流的玩笑,说是隔久了没睡女人发“花病”,要是能搞到一桶城里漂亮女

  人的骚尿水泡个澡就好了。没隔几天,那些开玩笑的民工再也开不出玩笑了,他

  们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也在发“花病”。

  这种疾病很怪,开始染上时是不痒不痛,只是在人身体上某个隐蔽的地方长

  上几块红红的斑印,再慢慢地增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开始一个劲地扩散,

  红红的斑印一块挨着一块,挤得有些窒息。通体长满后,接着就沁出一点点透明

  的黏黏的液体,黏黏糊糊的液体不断迸发出来时,周身也就在悄悄地溃烂。本来

  就是大热天,一出汗就像在溃烂的皮肤上洒了盐水般,难受得让人有了一种钻心

  般的疼痛。随着病情的恶化,有些坚持不了的民工就开始陆陆续续地辞工,离开

  工地。丁坤是最后一批染上这怪病的,在他染上的时候,他嫉妒的那条狼狗也染

  上了。包工头后来知道了这桩事,他装得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照样对民工瞪白

  眼,照样厉声训斥,对一些得了疾病做事不利索的民工,甚至大骂大打,就只差

  没动手括人皮吸人血了。直到他怎么训斥和谩骂也榨不出民工的血汗时,他就宣

  布放假。有几个病得非常严重的民工,因为工资早已经寄回去了,实在是拿不出

  钱做路费了,就跪在包工头面前求包工头给点路费。他们求包工头的时候,包工

  头正戴着一个口罩组织一伙人用汽油烧那条狼狗。浑身浇湿了汽油的狼狗,一点

  燃,就像一团被大风掀起的火,在围得死死的钢丝网罩中忽上忽下,发出凄惨的

  吼叫。也许是狼狗的惨叫声干扰了包工头的听觉,也许是口罩将包工头的嘴巴封

  得太严实不方便说话,他照旧鼓着一双绿豆眼珠朝民工们瞪白眼,还一个劲地挥

  手,像是在说你们能不能离老子远点啊。

  丁坤身上也烂得非常严重,由于是一个没有工钱的民工,他不得不也跟着他

  们跪在一起,想要包工头开恩赏给几个路费,最好还能给点治病的钱。见民工们

  跪在地上不走,包工头转身朝身边几个高大壮实的青年瞪了瞪白眼,这几个比狼

  狗更忠心的打手就轻易地将他们抛出了包工头的视线范围。丁坤还想赖着不走,

  抬头看到其他的民工都悻悻地走远了,也就爬起来,双脚一颠一拐地朝一个自己

  也没弄清方向的地方走去。远远地,他想回头看看那只可恶的狼狗烧死没有,但

  一点也看不清楚,只是闻到了一股烤肉的烧焦味道。

  没有了明确的目标,就没有了固定的去向。丁坤边忍受着疾病的痛苦边慢慢

  地移动着双脚还边思考着下一程路该怎样走。他想,下次再要是能招上工,他一

  定坚持要工钱,就是比别人少一点也无所谓,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走了一程又

  一程,疼痛的感觉已经麻木了。不知不觉,也许是鬼使神差,他竟然又回到了这

  个城市的他熟悉的天桥底下。

  这时,夜色袭来,城市只剩下灯火的辉煌和无边的喧嚣了。

  在浮躁的夜色里,白天的缤纷色彩已然隐退了,城市还原了它冷峻阴森的本

  来面目。

  --------------------------------------------------------------------------------

  墓铭志背后的故事(14)文/ 张光辉

  丁坤口袋里没钱,一身脏兮兮的。脏兮兮的衣裤将已经溃烂的皮肤粘在了一

  起,互相紧紧地黏糊着,如贴上了货真价实的双面胶一样。躯体的空虚,精神的

  落魄,病痛的折磨,丁坤已无心站到天桥上去看城市的风景了。他便在天桥底下,

  靠着一个坚实的桥墩斜斜地傍着身子。随着夜色的加深,天桥底下也逐渐变得冷

  静起来,与他有着不同遭遇却有着相同不幸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也在夜幕的淹

  没下,东一个,西一个,横一个,竖一个地睡着了。

  有人一进入睡梦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梦话或者说胡话;有人却一个劲地

  磨牙齿,像是料定明日有人要宴请他,今晚非得作好充分的准备不可,一个劲地

  要尽量将牙齿磨得更锋利一些,以便到时好痛痛快快地撮他一顿;也有人光着身

  子睡,是怕热的一类人;也有人穿了棉袄睡,还要盖一床脏兮兮的草席子,这肯

  定是疯子和大脑神经出了问题的人;还有人打呼噜,借着街灯的余光,丁坤发现

  人打呼噜的方式原来也是如此的千差万别,千奇百怪,有的人紧闭着嘴巴,两个

  鼻孔像乡里铁匠师傅使用的风箱一样,不急不缓有节奏地抽拉,发出均匀的鼾声。

  有的人则张开嘴巴,两个鼻孔突然用力抽进一股气流,稍作停顿,然后从张开的

  嘴里便窜出一声长长的鼾声,那鼾声刚迸出来时很厚很重,到中途又突然没有了

  一点声息,当你以为他打鼾的一个回合已经完美结束时,其实他又没有,在乳猪

52书库推荐浏览: 张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