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墩子当即解开裤头,露出还印着伤痕没有全然好的白嫩小屁股让李结花瞅,
然后说:“疼啥呢,过几天就不疼了,咱男人的屁股不像你们女人家的屁股,可
经打得多了。”
这件事,李结花现在想起,心里仍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疼的感觉和热乎的感动。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也不知是什么原故,山墩子的舅母后来居然一口气接连生下了两个白白胖胖
的男孩子,一家人乐得合不拢嘴,本来对山墩子就十分苛刻的舅舅、舅母,此时
也就以家里负担过重为由,将承继字给废除了。山墩子在李家口快乐的童年生活
就这样宣告结束了。他父亲将他接回王家湾的那个晚上,李结花偷偷地躲在被窝
里伤心得眼睛都哭红肿了。山墩子离开李家口几年后,李结花突然发酵般地长大
了,少了童稚的她,已是一个水灵得眩目的大姑娘了,如一朵鲜艳的山花,娇嫩、
芳香、迷人。每次想到自己将要成为大队长那白痴儿子的堂客时,她就急得直跺
脚,甚至产生过逃婚的念头。可那不是一个放纵自我,张扬个性的年代。她的选
择和对爱情的追求,在走进大队长家的那一刻起,就被撕裂得支离破碎。
后来,她的白痴男人死了,她又想到了山墩子。正想着的时候,当年那个在
大队榨油场逮着他们的老保管员上门了,他向李结花的父母说,想牵线将李结花
改嫁给王家湾的山墩子。李结花的父母一听,就岔开了保管员的话题:“咱家的
女儿虽是命薄,可也不是贱买贱卖的牲口啊。莫说是人家嫌弃咱啊,就是那些个
肚子都填不饱的户子想要提亲,咱还不愿嫁呢?”后来,李结花从别人的嘴里得
知父母不同意的原因,主要是山墩子舅舅当他家里头上人的面打了破。山墩子的
家虽说穷,可他头上人也是人穷志不短的硬性情,后辈人要娶媳妇就得娶正经的
人家的女人,要不就打单身。山墩子说:“我和结花姐自小就一起长大,我晓得
她的品性,她可不是别人说的那号人。”他头上人可没老丁家通达,是一个远近
闻名的石匠,也许是与石头打多了交道,有了石头般坚硬的品性,只认个死理:
“单身也是人打的。要娶她你就别进了家门,我们可还在世呢,要是清丝眼闭了
就随你们去,老子只要在世活一天,败坏家风的事,就绝对不允许出现。”见头
上人坚决反对,水也泼不进,山墩子也就如石头般死心踏地了。心想,他乐意,
结花姐还不知道是怎样想的呢?再说,自己家里穷,就算是成事了,也不能给她
带来好日子过。世上的事,也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有情人真正成为眷属的并不
多见。李结花也是心动得很,虽说她好些年没有和山墩子交道了,可儿时的记忆
却刀子般地刻在了她心里,始终无法忘了,她没有嫁大队长儿子前,她自己私下
认为她和山墩子最合得来,要是嫁人就要嫁有感情的人。可她也知道,当时嫁山
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山外的女人怎会嫁到王家湾去呢?现在自己掉价了,山
外人不敢娶,又不知山墩子敢不敢接纳她,心里矛盾得很。想私下找山墩子当面
谈谈,又怕别人说闲话。如今见有人来牵线,便大胆地向娘家人说:“他要愿娶,
我就嫁给他,就是挨饿也绝不后悔。”她娘说:“妹子哎,你就死了心吧,婚姻
大事可不是儿戏,人活在世上,羞耻二字总要晓得如何个写法吧。再说啊,他家
世代与个花岗石打交道,人也定会是又臭又硬的哟。”见李结花还有些不知羞耻,
她娘又便抛出一句让她不得不折服的话:“他山墩子一个石匠,能养活你么?人
哪辈子见过一个石匠能为自个留块好墓碑的啰!”她的选择被父母无情地剥脱了,
像一只向往蓝天的鸟儿,被人折断了翅膀,因而灭绝了自由和理想。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李结花的心才慢慢归复平静,并在平淡中反复折叠延伸,
延伸折叠,直到山墩子再一次趟进她的世界。
山里的清晨,到处呈现着一派肃穆静谧。朦胧的雾障像一匹潮湿的渔网,将
整个村庄遮盖得严严实实。此时,离生产队集体出工的时间还有将近半个时辰。
湾里的乡民正躺在床上睡大觉,男人搂着女人,女人缠绵着男人,光棍也许正抱
着枕头,做着娶媳妇的黄粱美梦。
李结花此时早已起床,独自一人扛着农具来到土地坡的自留地里。姣嫩的身
影将整个清晨缩写得孤苦伶仃。她乌黑的头发被高高绾起,在微风吹拂下,竟是
一丝不乱。她弯下腰,开始在地里忙了起来。在她那娴熟而有力的劳作的催促下,
汗水慢慢从她的额头、面颊上流下,滴在干燥的泥土里直冒烟。
勤劳是她的本色,更多的是出于无奈。男人不争气,懒惰,可一个家,它总
得有人操心、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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