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否愿意……”
“这不是出于自愿的问题,而是出于被迫……”
“尽管我不爱听,我仍然愿意找出您对课文解释得不清楚的地方,而且不会不为此向您祝贺。四十二页,请……”
卡尔马两次被校长叫去。人们从未对他提到米姆诺的名字。通常提到家长时总是笼统地说:“卡尔马先生,有人指责您在教学上不够严肃。您似乎很喜欢逗您的学生发笑,而不惜违反纪律,而您在某些场合又过于严厉。希望您考虑考虑……别忘了,不左不右才是真理……您可以走了,卡尔马先生……”
打耳光的事件发生在他教书的第三年。约瑟当时一岁半,已开始长牙。那时候天气很闷热。岳父岳母还没离开巴黎,他全家住在巴第乌里街一座两间屋的房子里。整个春天,多米尼克身体都不好。
米姆诺在这一阶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冷峻、尖刻。
“米姆诺先生,我已对您讲过,我上课不允许嚼口香塘糖……”
“教师先生,请允许我向您指出,您按时服儿茶【注】给我树立了榜样。”
【注】:由常绿乔木儿茶树提取的黑褐色药物,有止血作用。——注
这话是真的。卡尔马那时经常胃痛,他不愿意在同学生讲话时让人发现他有口臭。
“我不允许你……”
“而我,我不容忍一位……”
他们两人相隔一米,同时扯开喉咙喊起来。米姆诺站起来已经同老师一般高。是谁第一个做了个手势使对方产生了误解?反正是一记耳光响起。霎时班里出现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紧接着是一阵喧哗。
“校长先生,我向您保证我当时的确认为受到威胁。他气势汹汹地盯着我,所以当他抡起胳膊时,我误以为……”
“别说了,卡尔马先生。请让他讲……”
“他打了我,校长先生。我知道他早有企图。三年来,他一直把我看成眼中钉。”
“您有什么可说的,卡尔马先生?”
“的确,三年来这个学生……”
有什么用?他输了,而且不完全是出于米姆诺的过错。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从教师们,学监们,直至校长的目光中都已经看不见信任,他有如一匹害群之马。他曾经是欢欣鼓舞地投身教育界,而且确实是满腔热情。
“完了,老朋友。这次还只是给了我个处分,早晚有一天还要厉害。说不定会把我塞到外省某个空职位里去,直到建议我离职之日。”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不准备去干什么翻译或是当大旅馆看门的。但是以我的学识,这对我又极为可能。”
“告诉我,你会德语吗?”
“和英语的程度差不多一样好……”
“我对我的老板提提……”
“你认为在一家搞塑料的企业里能有我的位子吗?”
“你不了解博德兰……他本人算得上是个实业家吗?……不。他原来是个五金商,对塑料一窍不通……我又是个什么,我?一个画家,从前美术学校的学生,但这并不影响他录用我做画匠,去画什么脸盆、牙刷、野营餐具及那些摔不坏的壶。上星期他还抱怨说公司里没有一个懂英语的人。他说:‘这些该死的美国人,总是走在我们前面,每天都能发明出点新的塑料制品……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能认认他们的商品介绍……”
这便是他现在的工作,是从美国几大商店的商品介绍开始的。
多米尼克连同他岳父岳母都轻易地相信了他离开教育界是为了多挣点钱的说法。
“我知道这是你为我们做的牺牲,朱斯坦,是为了约瑟和我……(“瓶瓶”那时还未出世)这不太残酷了吗?……你就肯定不会后悔?”
“啊!不,亲爱的……”
今后,他应该用什么话再使她相信?他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一个人躺在他们的双人床上使他感到很不习惯。他的头脑被那只书包占满了,那只书包里全是钞票,却象一件毫无价值的东西一样被随意丢在门厅的壁橱里。
假如……?
◆第二部◆
第一章
“我可怜的朱斯坦!你脸色不好。我想你是在艾蒂安纳饭馆吃的饭吧?他们对你照顾得好吗?”
星期六,一下了火车,多米尼克就向他投来束束不安的目光。
“你按时吃保肝药了吗?”
说来话长,这还要追溯到他在中学开始与米姆诺的持久战之时。他当时更苦于除了教书外看不到自己还能有别的什么出路,而他那时已感到自己待不久了。他的胃因此受到刺激。当时请了博松医生做家庭保健医生,给全家人看病。
然而,提到他的肝的不是博松,却是多米尼克。
“大夫,您不觉得他有点肝虚吗?”
博松大夫从来不否定任何人的意见,他点了点头,含糊其词地说:“可能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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