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他开了些药粉,要求他每天清晨醒来时和正餐后服用。朱斯坦有几个月忘了服用。
“你要小心!你的脸色又变黄了……”
与家人的重逢给他带来了喜悦。女儿穿着连衣裙,比他离开她时又黑了一些,“瓶瓶”呢,好象一下子长成个小大人了。他觉得自己与他们并不完全协调。而他们呢,尤其是多米尼克,也隐隐约约地猜疑到发生了点什么事情。
“你晚上常出去?”
“就出去一次,和活宝。”
“回来得很晚?”
“十一点。其它那几个晚上我十点就躺在床上了。”
“雷奥娜尔德太太是象我要求的那样每天来收拾房间吗?”
“我想是吧,我没看见她,不过每天晚上房子里都很整洁。”
“门市部里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一点儿也没有。”
——必须适应这一切,必须自我调解。
这一周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是他没有权利讲出来。星期三,他在香榭丽舍大街的一个报亭买了一份洛桑法庭报,把报塞进口袋,走进一家小酒馆,要了一杯饮料之后就躲进厕所去翻阅那份报纸去了。
他不能让人发现他正在读一份瑞士报纸,这太危险了,因为他一生只在这个国家停留过不到三个小时,而且在那儿又无亲无故。瓦莱专栏有几条新闻!他的心跳骤然加剧:
圣普龙山下发现一具被碾碎的尸体
“在星期日到星期一的夜间,养路队在圣普龙隧道发现一具惨状骇人的尸体。事情是这样的,在离布瑞格五公里的地方,他们发现在道碴上散落着一些令人发指的人的肢体碎块,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肢体,其身份尚未辨明。据估计,是一名旅客由于火车在隧道中行进时因四周一片漆黑而弄错了门的方向,失去平衡掉进路轨。
“在这旅游盛季,许多增开的列车穿越圣普龙,特别是星期六和星期日。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无法确定这位不幸的旅客是从哪列火车上掉下来的。”
没有大字标题。不同于其它社会新闻的是全文除了“令人发指”和“不幸的旅客”这两个词外再没有任何形容词。
以后也许还会再有评述,也许就不会再提了。
重要的是,来自威尼斯的火车上的陌生人不会再来向朱斯坦索要手提箱里的东西了。人们既没有提到他的护照,也没有提到装在他钱夹里的东西,这一点是比较反常的,除非是趁着隧道里的黑暗把他推下去的人行凶前就把它们抢走了。
隔两页,又有一条标题,用的是同样的小字版:
洛桑一位女指甲修剪师被勒死
“星期一,黄昏时分,布尼翁大街的一幢房子里有一位房客是裁缝于连娜,因为久久没有听到她的邻居有任何动静而感到惊奇,于是便报告了警察局。
“警察发现门没有上锁,便径直入内,随即在客厅里发现此人的尸体。此人是阿尔莱特·斯多布小姐,生于苏黎世,近几年来居住在我市。
“阿尔莱特·斯多布从事指甲修剪业,长期在洛桑一家有名的大旅馆工作,国外旅客经常光顾这家旅馆,然而这位娇艳的女郎仿佛并不满足于其工资收入,在家里也接待数量众多的客人。
“尽管警方对此案守口如瓶,我们仍可以判断出二十五岁的指甲修剪工是在星期日下午被人用一条蓝色的丝头巾勒死的。这条头巾在离尸体不远处已被发现。”
仅此而已。没有过多的描述,也没有对这位“娇艳”的、“仿佛并不满足于其工资收入”并在家里接待“数量众多的客人”的女郎表示同情。
但是有一处细节不禁使卡尔马惴惴不安:“警方对此案件守口如瓶……”
这是否意味着警方起码发现了一些线索,只不过不愿意披露?难道人们未曾发现有个穿着一身奶油色西装的人星期日黄昏时分曾停车于楼对面,几分钟之后又上车离去?
有没有找到那位出租汽车司机?他有没有提供自己的相貌特征,并提到手提箱?
火车站餐厅的女招待一定还记得他,记得他的两杯威士忌,记得他那张因张皇失措而扭曲了的脸……
从那以后,一切都成为他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一天一天地应付着。星期一晚上,为把手提箱扔进塞纳河,他驱车来到萨特鲁维尔。包着青蓝色纸皮的箱子在水面上漂浮了好一阵子才沉入水底。
他对周围的一切十分警惕:停在黑暗中的车辆里面或许藏着谈恋爱的情侣;沿河岸停泊的平底船;大树根下或桥下睡觉的乞丐。
他每顿饭必到艾蒂安纳饭馆去吃,除了他同活宝及其新交女友弗郎索瓦兹去吃晚饭的那天。这位言词粗鲁的女人在他离开时一定会大叫大喊:“看来你的朋友倒不算古怪……”
他从来不是个古怪人,但是要除去在中学最不景气的那一阶段。他认为自己并不冷漠。晚上帮助约瑟复习功课时,约瑟可以毫无顾忌地同他开玩笑,她是不敢同一个好咕噜或严厉的父亲这样做的。
不,他同别人一样,同大多数人一样,现在仍然一样,谁处在他这个地位,不都会象他那样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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