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音乐早已响了许久,但乔治直到这时才听到。虽然零零落落,但却相当清楚,是由屋子里不同的地方传来的:横笛声,录音机上一个孩童的歌声,及拉奏得较为有力的小提琴声。莱肯的那些女儿都醒来了。
第八章
“也许她病了。”乔治迟缓地说,面对着皮特。“也许她真的昏迷不醒,带走她的那些人也许是真的护士,听起来她的精神真的乱成一团。”他加了一句,瞟了瑞基一眼:“毕竟,自你发第一封电报到爱娜离境,不过才二十四小时,以这种时间,你很难责怪伦敦这边出了错。”
“偏偏可以。”皮特望着地板说:“时间是很紧迫,但并不是不可以办到,如果在伦敦的这个人……”他们全都等着他往下说:“手脚够快,当然,莫斯科那边也一样。”
“可不是,我正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先生。”瑞基傲然地说,他采用乔治的说法,而忽视皮特的话。“我是这么说的,乔治先生,‘先放轻松点,瑞基。如果你不当心,一定会在暗处被人枪杀的。’”
“或者是苏联方面查到了她的情形不对。”乔治说:“安全人员发现了你们的约会,便把她给调走了。象你们两个这样天天见面,他们如果没有察觉才是怪事。”
“或者是她把事情全都对她丈夫说了出来。”瑞基建议道:“我对心理的了解绝不输于任何人,先生。我知道当夫妻失和时可能会有什么情形。她希望使他困扰,刺激他,且要逼他有所反应,我想。‘你要听听你出去灌黄汤、擦地板的时候,我都做了什么事吗?’类似这样。包礼士气炸了,把事情告诉猩猩们;于是他们将她弄昏,押她回国。我想过这种种可能性,乔治先生,相信我,我真的努力想过,就象任何被女人抛弃的男人一样。”
“言归正传,可以吗?”皮特愤怒地低语。
“呃,现在,”瑞基说,他承认二十四小时来他的确有些狂暴:“我说,我并不常会那样的。对吧,古先生?”
“够频繁的了。”
“我觉得非常累。是一种挫败感,你大概可以这么说。”
他原来坚信自己就要得到相当的奖励,竟然就如此残忍地被一笔勾消,使他愤怒异常,不由自主跑到初到香港时出没之处。他先到猫篮,再到白芷,到了黎明时分他已不止去过另外半打处所,当然也别提先后碰上了几位女孩。为了某种理由他又穿过市区,跑到亚历山大小筑去小闹了一番。他原来是希望能和那些安全猩猩说几句话。当他镇定下来时,他想到爱娜以及他们相处的时刻,决定在飞返伦敦前去巡视一下他们早先约定使用的留信处,检查爱娜是否在离开前找机会留下只字片语给他。
一部分原因是找点事做。“另外,我想,我受不了她在受酷刑时,她的信却藏在墙上的一个黑洞里永远无人得知。”这个回头浪子说。
他们有两个通讯处,第一个是在离旅馆不远的一处建筑基地。
“你看过他们用竹子搭成的鹰架吗?太神奇了。我见过二十层楼高的鹰架,那些苦力肩扛几片预铸水泥板就沿着竹架爬上去。”那里有一截高与肩齐的废管,他说,如果爱娜遭到急难,这截管子便能当作信箱。瑞基到那里去时,管子里空无一物。第二个地方是在教堂内,“放经文小册的架子下面,”他说。“这架子是一只旧衣柜的一部分。你跪在座位后头,四处摸索,就会摸到一块松了的木板。掀开木板,下面有一个满是垃圾和老鼠屎的凹处。我告诉你,那真是个了不起的地点,最棒的。”
这一阵短暂的中止,每个人脑海中都浮现一幕景象:陶瑞基和他的莫斯科女友并肩跪在香港一处浸信会教堂的座位后方。
瑞基并没有在此发现信件,但却找到一小本日记。日记上面每一页前后都写满了字,因此这一面经常会有另一面黑色的墨水透过来。她写的时候大概都很紧急。并没有涂改的痕迹。他一眼就看得出她在记日记时倒是非常清醒的。
“这不是原本,只是我抄下来的。”
他的一只长手滑进衬衫内,拉出一个系在一条隐蔽宽皮带上的皮制袋子,由袋子中抽出一叠肮脏的纸。
“我猜她是在他们抓住她之前把日记丢下的。”他说:“同时也许做了最后一次的祷告。我自己把内文翻译好了。”
“我不知道你懂俄文。”乔治说。但没有人理会这句话,只有瑞基咧嘴而笑。
“啊,一个人在这个行业中一定要有专长,乔治先生。”他分开纸页时说道:“我对法律或许不甚了解,但多学一种语言却毫无困难。你知道诗人怎么说的吧?”他由纸页中抬起头来,嘴咧得更大。“拥有另一种语言,就是拥有另一个灵魂。这是个伟大的国王所写的,先生——查理五世。这是家父终生谨记的一句名言,虽然他除了英文之外,什么外文也不会。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把日记大声念出来。”
“他自己也没有说过一句俄语。”皮特说:“他们一向都用英文交谈,爱娜曾经念过三年的英语课程。”
皮特的目光盯住天花板,莱肯则看他自己的手,只有乔治注视着瑞基,后者则平静地对他所开的小玩笑而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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