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真不该到那儿去。那也是他的罪,而他所以会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他是罪恶的人。在村庄那一头上过一堂大提琴课后,他故意慢吞吞地走回学校,好因迟到而不用参加晚祷,也不用看翟氏老夫人谴责的眼光。整个学校除了他和杰岷两个人以外都在礼拜堂。他经过教堂时听见他们在唱圣歌,就故意绕远路走,好经过杰岷还亮着灯的凹地。站在他常站的老位置,比尔看见杰岷的身影在窗帘后缓慢移动。当电灯突然熄灭时,他赞许地想着:今天他提早休息了。根据他最近的观察,杰岷常常不在家,总在踢完足球后,就开着他的艾维斯离开,直到比尔上床睡觉后才回来。接着拖车的门开了又关上,杰岷手拿铲子站在菜园里,比尔极为困惑地想,到底有什么东西非得等到天黑后才能挖掘。晚餐要吃的蔬菜吗?好一会儿杰岷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倾听圣歌,尔后缓缓地注视四周,并直视比尔所在的这个地区,不过比尔在高丘的黑影遮蔽下,根本不可能被他看见。比尔本来想要叫他,却又觉得自己没有到教堂去实在是罪大恶极。
最后杰岷开始测量,至少,在比尔看来是这样的。他还没挖掘,先站在菜园一角。把铲子放在地上,好像用它指着某件比尔看不见的东西,例如教堂的尖顶。然后,杰岷迅速跨步走到放铲子的地方,用脚跟在那里留了一个记号,拿起铲子快速地挖掘着——比尔数过他共挖了十二下——跟着他后退一步,再度观察四周。教堂那里一片寂静,接着就传来祷告的声音。杰岷很快地弯下身,由地上捡起一包东西,立刻塞进他那件粗呢军用外衣的夹层里。过了几秒钟后,或许没有那么久,拖车的门砰然关上,灯又打开,罗比尔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蹑手蹑脚地走下凹地去,在离窗户约一公尺远的地方,站在可以望进车里的斜坡上。
杰岷站在桌子旁。他身后的木床上放了一叠练习本,一瓶伏特加及一只空酒杯,他一定是把那些东西都搬到床上去,好把桌子空出来。他有一把小刀,却没有使用。如果能够避免,杰岷绝不用刀割绳子。那个包裹长约三十公分,用烟袋似的黄布包起来,拉开布袋后,杰岷取出一件象是用麻布包起来的活动扳手的东西。但是谁会把活动扳手包起来?即使是为英国前所未有的最好一辆车所使用的?螺帽或螺丝钉放在另一个黄色的信封里,他把那些东西倒到桌上,逐一地检查。不是螺帽,是钢笔的笔套,不,也不是笔套;但是比尔没法看见了。并不是活动扳手,也不是螺丝钳——绝对不可能是用在汽车上的工具。
比尔疯狂地冲上丘顶。他在山丘间跑着,竭力狂奔但速度却比平常要慢,他跑过沙地、深水和拽人脚步的草地,大口大口地吞下晚间的空气,再吐出来。像杰岷一样跑得歪歪斜斜,先推进这只脚,再推出另一只,摆着头以增加额外的速度。他把知觉全抛在身后,集中在那支黑色的连发手枪及软鹿皮制的枪带。那些笔套变成了杰岷逐一装入枪膛的子弹,杰岷在装子弹时,那张有疤痕的脸斜向灯光,在昏暗中显得苍白而歪斜。
第二十五章
“不能引用我的话,乔治。”部长用他那懒洋洋的声调警告着。“不准记录,不准宣扬。我必须对选民交代,你不必,欧莱肯也不用,不是吗。莱肯?”
乔治想着,他也象美国人一样常会错用了助动词。“是的,我替你觉得难过。”他说。
“如果你有我这些选民,你会更难过。”部长反驳道。
他早就知道会有远些无聊的争吵,单是他们该在什么地方碰面的问题便引起了愚蠢的争执。乔治对莱肯说去部长办公室见面是很不明智的,因为这里常有“马戏团”的人员来来去去,不是警卫会送机密公文过来,就是叶普溪会到此讨论爱尔兰的问题。然而部长却拒绝与他在爱黎旅馆或水湄街见面,他武断地认为这两个地方都不安全。他最近上过电视,对于大家都认得他极感骄傲。在来回几次电话磋商后,他们商定在孟德皑那都德式住宅中会晤。在那里,部长和他闪亮的座车就象受伤的大拇指一样突出。莱肯、乔治和部长现在坐在整洁的前厅里。这个房间里有整洁的窗帘及新鲜的鲑鱼三明治,而屋主人则站在楼上监视通路。巷子里,孩子们正设法套问司机说出他是为谁工作的。
部长的头后面有一排关于蜜蜂的书籍。孟德皑很喜欢蜜蜂,乔治记得他把不是萨里郡种的蜜蜂都称之为“舶来品”。部长还很年轻,乌黑的下巴,看起来象是在一场不适当的争吵中被人打黑了似的。然而他的头却秃了,使他有种不大对劲的成熟风度,说话时又带着伊顿学院慢条斯理的腔调。“好吧,那么结论是什么?”他也擅长于打官腔的艺术。
“首先,我想,你该搁下最近你和美国人正在商谈的任何事情。我想到的是你保存在保险箱内的没有标题的一些秘密文件。”乔治说:“讨论如何进一步利用巫术情报的那一份。”
“我从来没听说过。”部长说。
“我当然很明白您的动机;能在美国那庞大的情报组织中分得一杯羹的诱惑的确很难抗拒,我也明白想用巫术情报去交换它们是早已有之的争论。”
“那么反对的争论又是什么呢?”部长的口气,好像是在和他的股票经纪人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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