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匠,裁缝,士兵,间谍_[英]约翰·勒·卡雷【完结】(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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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大象,这次又有什么问题?”

  “老师,请听我说,老师。”

  “大象,有话就说出来吧!”

  “老师,有人问你住在哪里。”比尔说。

  杰岷放下摇铃。

  “大象,什么人问的?说出来,我不会咬你的。喂,说出来呀……喂,是什么人?男的?女的?喂,小朋友,说吧!”他一边温和地说,一边蹲到和比尔一样的高度。“不用哭,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烧啦?”他从抽屉里抽出手帕来。“什么样的人?”他以同样轻柔的声音重夏一遍。

  “他问过麦太太,他说他是你的朋友,然后回到他自己的车里;那车子停在墓地旁。”比尔又流了阵眼泪。“然后就只是坐在车上。”

  “你们都滚开,该死的家伙。”杰岷对着一群在门口嬉闹的高年级学生大叫。“快滚开!”他又对比尔说话。“那个人身材高不高?”他柔声地问道:“大象,是不是一个懒懒散散的高个子?眉毛浓浓?背部微驼?是个瘦子?白德理,不要瞪着眼睛在这里看!在那里等着,好送大象回舍监那里去!是个瘦子吗?”他再次问了一遍,语气相当肯定。

  但比尔已经辞穷,他什么也记不起来,连尺寸大小的感觉也失去,他在成人世界里的选择能力己消失。大个子、小个子,年老的、年轻的,驼背的、直直的——他们都是一群没法区别的危险人物。“不对”,是他无法对杰岷用的字眼;但说“对”,则要负担起使杰岷失望的可怕的责任。他看见杰岷望着他,又看见他的微笑逐渐退去,同时感到一只同情的大手搭在他胳臂上。

  “大象,干得好!从来就没人象你观察得这么仔细的,对不对?”

  比尔把头无助地靠在白德理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当他张开时,透过灰蒙蒙的泪水看到杰岷已走到楼梯的一半了。

  杰岷自觉很平静,甚至可说是放心。他晓得附近有人已经好几天了。这也是归功于他的例常工作:监视那些监视员查询过的地方。在教堂里,人口的增减是最普通的话题;郡政府厅,有选民的登记簿;有些商店让客人赊帐时,会留下一点身分资料;酒店,是迟早会被追踪者利用的地方。而在英国,这些地方都是监视人员接近你之前,自动会去巡逻的天然陷阱。果然,前两天在陶顿市区和图书馆助理馆员的畅谈中,就让杰岷发现了他正在寻找的“脚印”。这个陌生人显然来自伦敦,对乡间兴致勃勃;没错,看来他象是个政界的绅士——很可能是个政治研究员,甚至还颇象个专家呢——现在想来倒有件事很奇怪,他要找的东西之一,竟然是杰岷所居那一村最新的记录——没错。选民名册——他们打算对偏远地区的居民作一次挨家逐户的调查,尤其是新近搬来的居民……嗯,是有点奇怪,杰岷点头同意他的话。从那时开始,他作了几次安排。他买了到好几个地方去的火车票——陶顿到爱塞特、陶顿到伦敦、陶顿到史文顿,有效期为一个月——因为他知道一旦要再逃亡,车票必定难逃追踪者的眼线。他取出旧身分证和手枪,藏在地面上容易拿到的地方;他把一个装妥衣物的箱子放进汽车的行李箱里,而且加满汽油。这些预防措施稍微减轻了他的恐惧,也使他晚上略能安睡,如果背部不痛,或许会睡得更甜。

  “老师,谁赢了?”

  是那个新生卜比,穿着睡衣、带着牙膏,正要去医务室。有时,孩子们会无缘无故地跟杰岷说话,他的身材和扭曲的外貌是种挑战。

  “老师,那一场球赛谁赢了?就是对圣伊文斯队那一场。”

  “圣伊文斯队,”另一个男孩说:“是呀。老师,到底是谁赢了?”

  “他们赢了!老师,”杰岷大声地说:“如果你们认真地看球,就会知道谁赢了,老师!老师!”他挥舞拳头,假装要打他们,顺手把两个孩子推过走廊到舍监的诊所去。

  “老师,晚安。”

  “晚安,小鬼们。”杰岷说完,转身走进可以看见教堂和坟场的学生病房里。病房里没有点灯,有种他最讨厌的外观和臭味,躺在幽暗中的几个男孩已吃过晚饭,在等待量体温之前迷迷糊糊的打磕睡。

  “谁呀?”有个沙哑的声音说。

  “是犀牛,”另一个声音说。“喂,犀牛,谁赢了?”

  叫杰岷的绰号是违规的,但生病住院的孩子认为他们可以不守校规。

  “犀牛?谁是该死的犀牛?我不认识他,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杰岷一边哼着鼻子,一边从两排床间挤过去。“收起那把电筒——不准这样子。我们输得很惨,圣伊文斯队大胜,十八比零。”那扇窗户几乎倒到地上,幸而被炉栏挡住,才没有压到孩子们。“在四分之三在线失误太多。”他喃喃地说,眼睛看着下面。

  “我讨厌足球。”有个名叫史提芬的男孩说。

  那淡蓝色的福特牌汽车停靠在教堂的阴影里,就在榆树底下。从一楼看过去一定看不见这辆车子,但它看来没有要隐藏的样子。杰岷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窗户后面,观察其中有什么动静。天色很快暗淡下来,不过他的视力很好,也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深藏不露的天线、供监视助手用的第二面内镜、排气管下面烧焦的记号。那些男孩子发觉了他的紧张,纷纷加以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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