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别的要说:老总根本没死!有人见过他。”他以一种夸张的姿态示意乔治不必再争辩。“听我说。安威理在约翰尼斯堡机场的候机室与他迎面擦身而过,可不是鬼魂,活生生的。威理到酒吧去买汽水消热——最近你没见过威理,他现在胖得象个汽油桶——他回过头,老总就站在他身边,他一看见威理拔腿就跑。怎么样?所以我们都知道了,老总根本没死;他只是被叶普溪和他的三人党挤出来而已,所以他到南非去了,上帝保佑他。呃,这也不能怪他,不是吗?你不能因为一个人想要安享余年而责怪他,至少我就办不到。”
这荒谬的说辞穿过乔冶疲惫的精神厚墙传到他心中,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太荒唐了!从来没听过这么愚蠢的故事!老总真的已经死了。他心脏一直不好,后来是心脏病发作死的。而且,他痛恨南非。除了萨里(译注:英格兰东南部的一部)、‘马戏团’、上议院板球场以外,他痛恨任何地方。老天,鲁迪,这种事你可不能胡说。”他没有说的是:去年圣诞夜,我独自一个人在伦敦东区一处可憎的火葬场把他给火化了,主持仪式的牧师说起话来还有些结巴呢。
“安威理一向爱说谎。”鲁迪接口说着,颇为沉静。“我也对他这么说:‘这根本是胡说八道,威理,你真该觉得惭愧’。”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他根本就不曾对这种愚蠢的言论表示过言语或思想上的认同。“我想,在老总的棺材上钉下最后一根钉子的,是捷克那件丑闻吧。那可怜的家伙背后中了一枪还上了报,据我们所知,那家伙和韩彼尔交情很好。其实谁不知道他的真名,但是我们从前叫他易金明,现在不也还是一样吗?”
莫鲁迪狡猾地等候乔治·斯迈利加以评论,但乔治无意对任何事发言,因此鲁迪又试了第三招。
“不过我就是不大能信任叶普溪的领导,你呢?不知是年龄的关系呢,还是我的天性多疑?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一向长于看人。我想我们是比较难以接受一起成长的人拥有大权。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吧?这些年来很少有人能使我衷心佩服,可怜的普溪显然更不行,特别是在精明能干的老总之后。有过那么坚固的同事之谊后,我怎么可能真正把他当上司呢?只要想想以前他懒洋洋地在旅人酒吧里混的日子,猛吸他那根木烟斗,猛请那些大头喝酒。呃,说真的,人总该尽量少做不忠不义的事,不是吗?总不能因为这种行为能带来成功,就不在乎吧?乔治,依你看,他的诀窍在哪里?他有什么秘密法宝呢?”他倾身向前,语气非常认真,眼光贪婪而兴奋,这大概是食物以外,唯一能使他如此动容的事了。“完全是得利于部属的才智——哼,或许当今的领导者都是这样的吧。”
“鲁迪,我真的帮不上你的忙。”乔治有气无力的说:“我从不觉得普溪是一股势力,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个... ...”他找不到适当的字眼。
“一个‘战士’。”鲁迪建议道,眼睛闪闪发亮。“不分日夜觊觎老总的高位。现在他得到了,也得到无知群众的爱戴。而谁是他能干的左右手,乔治?谁为他赢得今日的赞誉?各方的评语都说他干得很好。英国海军部的小阅览室,许多怪名字的小型委员会都说他好话,各政府机构的每个角落都铺有红地毯欢迎他,一个次级阁员受到高阶层特别的致贺,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无功而获大勋章,这种种情况我见得多了,你知道。”
“鲁迪,我帮不上你的忙。”乔治坚持着,想要站起身。“你高估我的能力了,真的。”可是鲁迪却用实际的动作制止了他。用一只潮湿的手按他在桌旁坐好,并且更加快速的往下说。
“那么谁才是最精明的?反正不是普溪,这是可以确定的。而且也别对我说美国人又开始信任我们了。”那只按着乔治的手握紧来。“活跃的韩彼尔,这个现代的阿拉伯劳伦斯,就是韩彼尔,你的死对头。”鲁迪的舌头又探出了头,左右侦察而后撤退,留下耐人寻味的一抹微笑。“我听人家说很久以前你和彼尔就是‘一切’都共享的,”他说:“不过他仍然很不按牌理出牌,不是吗?天才都是这样的。”
“你还要点什么东西吗?乔治先生?”侍者问道。
“再不就是老白:来自二流学校的新秀。”他还是不肯放过他。“如果这两个人还不算,那就只有已退休的人了,对吧?我是说某个假装已退休的人,不是吗?如果老总死了,那还有谁?就剩你一个了。”
他们穿上外套。因为服务生已经下班,所以他们得自己由棕色的架子上拿下外衣。
“白洛伊不是二流学校毕业的,”乔治大声地说道:“他是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的毕业生。”
上天助我,除此而外我还能说什么,乔治想着。
“别傻了。”鲁迪猝然反驳道。乔治令他厌烦,他看起来阴郁、一副刚受骗的样子,脸颊下半部有几道沮丧无神的皱纹。“圣安东尼学院就算二流学校了,一条街上搀了点砂岩,还是同一条街,即使白洛伊曾受你提携,道理仍然如此,不过现在他该拜韩彼尔为师了——别告诉他,他们是我这一伙,可不是你的。对他们而言,彼尔就象父亲一样,他一向如此,使他们象蜜蜂一样地被吸引过去。呃,他就有这种魔力,不是吗?不象我们某些人。我称这为明星的特质,是万中求一的;我听说女士们看见他真的都会弯下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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