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箭_[英]阿米斯【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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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节:时间箭(21)

  你知道的:用那张椅子,用那条挂在屋梁上的腰带。但不用多说,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正如我稍早曾不嫌麻烦解释过的,这是你绝对无法办到的事。只要你一出现在这个世界,你就不可能这么做。

  昨天我们在柳树后面的灌木丛里找到一张相片-当时只是一堆碎片,我们将其恢复还原。相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脸:黝黑、温柔、面露愉悦,一副坦然率直的样子。在这张脸上看不出任何宽恕的表情。我想,相片中的这个人恐怕就是我们的妻子。

  在这间等待室里的心情是多么沉重啊。坐在椅子上,待在桌边,用尽一个人所有的完美耐心,注视着那个烂掉的苹果,看着它渐渐恢复健康。

  "我们帮助的是那些有需要的人,"在我们最后一次拜访时,杜伊尔神甫这么说,"不会过问他们值不值得。""你会尽力去做,"汉米尔顿说,"但这不是你最该做的事。""我会尽力去做。""我不能解释我做了什么,也不该恳求你帮助我。""嗯……

  ""我什么都不是,我是行尸走肉。我只……

  我甚至不……

  "杜伊尔神甫坐直身子,而我也跟着这么做了。汉米尔顿以深沉悠远的声音继续说下去:"我忘记了人类肉身的崇高价值。"于是乎,道理,就这么跑出来了,而且来得又急又猛。过去它已在这里闷了太久,现在正是一股脑儿释放的时候。"怎么说?"杜伊尔神甫说。"我们对人体完完全全失去了感觉,甚至包括儿童。再小的婴儿也一样。"以那个被晒伤的鼻头为核心,杜伊尔神甫的脸向中央皱了起来。接着他才说:"我懂。""你知道我处在何种环境,那时候,种种行为都身不由己。""我明白,我的孩子。""当时的情况是不可思议的疯狂。""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汉米尔顿连吸了几下鼻子,用衣袖把脸颊弄湿。"过去有些事情……

  ""你说吧。""但我仍想得救,神甫。或许……

  我可以多做点好事……

  ""地狱?""我去过地狱。""当然,当然。""我罪孽深重,神甫。""你看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的孩子。"说到这里,汉米尔顿交出我们身上的好几本通行证,而杜伊尔神甫则拿出新的文件交给他。在这么做之前,杜伊尔神甫很费力地看了它们好几分钟,用布满血丝的眼睛专注地检查。接下来,我们进行一场告别前例行的寒暄与恭维,而神甫主要恭维的内容是针对我那一口流利的英语。

  第22节:时间箭(22)

  在罗马的最后一晚,汉米尔顿和我住进加里波底路上一家颇为高级的旅馆,那里离监狱的高墙不远。这座监狱的墙壁是如此之高,让你不免猜想里面关的必定不是一般的意大利罪犯。我想象在这堵墙后是一群穷凶极恶、道德沦丧之人,每个人都疤痕累累,身上随时暗藏凶器……

  在这家旅馆,我们甚至拥有专用浴室。我们在浴缸中几乎好好泡上了一个小时,洗刷胸膛,洗净双手。

  本来以为我们的名字不会再有改变,没想到又变了一次。我得说,一开始这个名字还真让人有些惊讶。现在,我们的名字叫奥狄罗·安沃多本①。

  过去的痕迹已被洗净,朝向北方的旅程也获得了庇佑。我们马不停蹄地直奔战场,宛如接力赛跑中运动员手中的短棒。我们坐火车到波隆纳(在那儿我买来一双长靴),又搭卡车到雷韦雷托②。从那时起我们一天约走二十到二十五英里路,而且总有人陪伴或监控。我们从此村庄到彼村庄,从这个农场到那个农场,或徒步,或搭马车,以及各式各样可笑的汽车。我的向导、司机带领我们所到之处是多么如诗如画,那泥瓦房舍,那杂色斑驳的石块,宛如黄昏和煦微风中的碎肉冻。绿草是多么繁茂,森林也如此多姿:此时此刻,无论走到何处,大地皆覆盖着一片繁盛的植被,既厚实又美丽,而其下的土壤也肥美沃腴。不像"那里",不像"过去",全都是补丁和麻点。这块土地是纯真的,它什么事都不曾经历。三月份和二月份我们都在布伦纳罗③度过,在那里住过三个不同的农庄。居住环境虽不理想,但这样的安排倒颇适合禁欲,有助于内心的安顿。就个人而言,我比较渴望和他人打打交道,或找机会做点运动(例如一次尽兴的徒步漫游),但奥狄罗不这么做显然自有他的道理。他这几个星期来啥事也不干,只待在干草棚和牛舍中,盖在一堆毯子下边发抖边祷告,必然也有他的理由。我们清楚听见黄昏和黎明的呢喃,听见狗的吠声,却从未听闻与战争有关的传言。我们再度开始北进之旅的那日,空中漫布雪花。大地上有太多积雪,因此大雪持续了好久,片片雪花自冰霜中复原,像洁白的灵魂般一一升回天堂。借由吉普车和卡车的运载,我们快速越过中欧的城镇和都市。许多城市都是一片焦土和废墟,正在等待战争到来为它们收拾。那些污黑的建筑物,正等待烈焰来为它们着色。至于那些受到伤害摧残的人们,也翘首等待军队的铁蹄。欧洲在夜晚狂烈翻搅,人群如一波波浪涛,围绕在车站候车室的各个暖炉旁。不管我去到何地,总有些人一见到我,脸上便露出充满活力与愉悦的表情,他们还将黄金致赠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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