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什么也没听见吗,昨天夜里?’”
梅格雷脱去大衣和帽子,又把窗子打开一半,街上喧闹的声浪立即侵入室内。费尔南特接着说:
“他用一种挑逗的目光瞅了我一眼,回答说:
“‘好啊!你这个女人可真邪,嗯?’
“我看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一面玩牌,一面摸我的膝盖。
“他接着说:‘我们这些人,从来什么也听不见,你懂吗?除了约瑟夫,他该看到的全看到了。’
“说到这儿,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不敢把大腿缩回来。
“‘还是黑桃!三张同花顺子,最大的,加倍!’
“‘他真是个怪人!’这时约瑟夫说话了,他喝着一杯对热糖水的烈性酒。
“那个摸我大腿的家伙干咳了几声后,低声嘀咕道:
“‘我也宁可让他别老去找那些警察。你们懂吗?’”
梅格雷的脑海里浮现出烟酒店里的这个场面。他几乎可以识别他们每个人。老板在阿维尼翁开了一家妓院,这他已经知道了。那个高个儿棕色头发的人则是贝济耶①“爱神”咖啡馆和尼姆②一家妓院的业主。至于那个黑人,他是属于附近一个爵士乐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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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国东南部埃罗尔特省的一个城市。
②法国加尔省的省城,位于巴黎东南部六百九十四公里处。
“他们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梅格雷问正在搅匀咖啡的费尔南特。
“没提到他的名字。有二、三次他们说到‘公证人’,我想指的是卡若,他确实很象个越变越坏的公证人。
“可是,请您耐心点儿!我还没说完呢!您不饿吗?那时该是半夜三点了,可以听见佛洛里阿放下百叶窗的声响。我边上的那个人还在摸我的膝盖,我简直要发火了。就在这当口,门打开了,卡若走了进来,他只用手碰了碰帽沿,对周围所有的人连你好都不说一声。
“谁也没有抬起头来,不过我觉得他们都偷偷地瞧着他。老板赶紧跑到柜台后面。
“‘给我六支法国雪茄,一盒瑞典女郎牌火柴,’公证人说。
小个儿约瑟夫没有敢发怨言,出神地瞧着酒杯的杯底。卡若他呢,点燃一支雪茄烟,把其它几支塞进外套的口袋里,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钞票。店堂里静得连一只苍蝇飞过都听得见。
“应该说这样的寂静并没使他觉得难受。他转过身来,平静而又冷淡地瞧了瞧所有在坐的人,接着又用手破了碰帽沿就走了。”
当费尔南特把涂了黄油的面包浸泡在咖啡里时,她的睡衣敞开了,露出一只隆起的乳房。
她大约二十七、八岁,可还保持着少女的体型,丰满的乳房呈浅淡的玫瑰色。
“后来他们没说什么?”梅格雷问,同时随手把煤气炉拧小了些,因为在炉子上的水壶开始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他们相互看了看,挤眉弄眼地交换着眼色。老板重新回到座位上,松了口气。”
“就这些?”
约瑟夫面色有些尴尬,解释道:
“‘你们都知道,他有什么好神气的!’”
这时的布朗舍街差不多象一条外省的街道,可以听到装载啤酒的沉重马车经过大街时的马蹄声。
“其他几个都傻笑了一阵,”费尔南特补充说,“那个摸我大腿的人发起牢骚来了!”
“‘他有什么好神气的,没有!可是他很鬼,把我们大家全都卷进去了。我对你们说过了,我宁肯让他不要每天去警察总署!’”
费尔南特终于讲完了,她竭力不遗漏任何一个细枝末节。
“你立即就回来了吗?”
“这不可能。”
这句话似乎使梅格雷不那么高兴。
“哦!”她急忙补充道:“我没有把他带回家。这些人,还是别让他们看到我的那些小摆设的好。他一直把我缠到五点才放我走。”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梅格雷踱来踱去,正在进行思考。
“他叫什么名字,你的那个顾客?”
“欧仁。他的烟盒上镶着两个金质的姓名开头字母:E.B.。”
“你今晚还愿意去丰丹烟酒店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
“你要特别照料那个小个子约瑟夫,是他报的警。”
“他对我可不大感兴趣。”
“我不是要你干这个,你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就行了。”
“现在,要是您允许的话,我得抬掇一下房间。”费尔南特说,同时用一块手绢系住头发。
他们俩握手告别。梅格雷下楼梯时,怎么也没有估计到,当天夜里在蒙马特尔会进行逮捕,警察专门把丰丹烟酒店作为目标,并把费尔南特押到拘留所。
而卡若,他却全都知道。
“我要向您报告,有六个妓女没有办理合法手续。”此刻,他正在向社会风化警察大队队长告密。
尤其是费尔南特,在囚车里肯定少不了她的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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