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想露一手。那好,咱们等着瞧吧!”
已经下午四点了,菲利普还没有来。报纸已经出版,各报上都登载着案件的详细报道,包括便衣警察菲利普的供词。这又是阿马迪约玩的一个花招。
在警察总署,人们忙得不可开交,有的打电话,有的查阅档案,有的听取证人的证词和告发者的检举揭发。
梅格雷把身子蜷缩在椅子里,鼻孔微微地颤动着,忍着性子继续用铅笔画了几张图。
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谋杀佩皮多的凶犯,然而,他现在心里不那么踏实,有些胆怯,还没有把握是否一定会成功。他默默地观察着年青的便衣警察,很想知道他们对他的看法。
六点差一刻的时候,菲利普终于来了。他在餐厅里站立了几分钟,仿佛是强烈的灯光把他照得目眩眼花。当他坐到梅格雷身边时,他试图装出一副笑容,合含糊糊地说道:
“可真够长的了!”
他疲惫不堪,用双手搓着前额,好象要把头脑里乱糟糟的思想略微整理一下。
“我刚从检察院来,预审法官审了我一个半钟头。他先让我在过道里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餐厅里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们。当菲利普讲述他的遭遇时,梅格雷的两眼瞧着对面的顾客。
“您知道吗,姨夫,事情要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每句话对警长来说都能引起共鸣。他认识加斯唐比特法官,那是个矮个头的巴斯克人,对上谨小慎微,对下目中无人。他总是字斟句酌,每句话都得考虑好几分钟才说出口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说:
“你对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梅格雷也很熟悉检察院楼上的过道,那里总是挤满了由宪兵看守着的被告,长凳上坐着等得不耐烦的证人和流着眼泪的妇女。让菲利普在那儿等那么长的时间,这是故意的。
“法官要我什么事也甭管了,叮嘱我在预审结束前不要走任何门路。我应当把自己当作是个暂停职务的人,听候他的发落。”
新大桥酒家每天最热闹的时刻到了:晚上喝开胃酒的时候,这家酒店总是门庭若市。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烟雾从烟斗中、烟卷上缓慢地升起来。新进来的顾客远远地就向梅格雷打招呼。
菲利普不敢看任何人,甚至连身边的姨夫也不敢瞟一眼。
“真太对不起您,姨夫。”
“还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大家认为,那当然啰,佛洛里阿酒吧间至少得停业几天,可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今天接到一连串的电话,还出现了一些神秘的干预。似乎佛洛里阿已经在两天前转卖给别人,佩皮多已经不是老板了。买下这个酒吧间的人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腕,因此今晚,酒吧间将和往常一样开张营业。”
梅格雷皱了皱眉头,不知是因为刚听到的这则新闻呢,还是看到阿马迪约警长带着一位同事走进了酒店?他们在餐厅的另一头坐下来。
“戈代,”梅格雷突然大声地呼唤了一声。
戈代是一位管理风化的便衣警察,他和梅格雷隔着两张桌子,正在和别人打牌。他转过身来,手里拿着纸牌,脸上显得十分犹豫。
“你什么时候才能打完!”
前警长把画的图统统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他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唇,眼睛瞅着阿马迪约的方向。
阿马迪约听见了梅格雷说话的声音,一面观察着这一头发生的情况,一面在佩尔诺酒里掺上一些水。戈代终于困惑不解地走了过来。
“您有什么话要吩咐吗,警长先生?”
“你好,老弟!”梅格雷一面说一面和他握手。“我只想了解一个简单的情况,你还在风化大队工作吗?那好!你能告诉我今天上午你在办公室有没有见到过卡若?”
“让我想一想。对了,他大约在十一点光景来过。”
“谢谢,老弟。”
就是这事!梅格雷瞧着阿马迪约,阿马迪约瞧着梅格雷,两人面面相觑。阿马达约的脸上显得有些窘色,而梅格雷却克制着笑容。
菲利普不敢插嘴。这件事看来又升了一级。内中的蹊跷不是他所能了解的,他甚至连边儿都摸不着。
“戈代!”另一个声音呼唤道。
这次,所有在坐的警察都受到了震动,大家惊骇地看着便衣警察又一次站起身来,手里仍拿着纸牌,朝着阿马迪约警长走去。
没有必要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想而知。阿马迪约准是这么说;
“他问你什么来着了”
“今天上午是否见到过卡若。”
梅格雷点燃了烟斗,他让火柴一直烧到尽头,于是站起来吆喝道:
“侍者!”
他身子站得笔直,等着侍者找给他零钱,同时从容不迫地向四周扫视了一遍。
“我们上哪儿去?”当他们走出酒店时。菲利普问。
梅格雷转过脸来,仿佛对菲利普在自己身边觉得有些惊讶。
“你嘛,你去睡吧。”他说。
“那您呢,姨夫?”
梅格雷耸耸肩膀,把手揣在裤袋里,没有作声便扬长而去。这一天可算是他一生中最窝囊的一天了,一连好几个小时独自呆在一个角落里。他觉得自己老了,既缺乏锐气,又精力不足,而且脑子也空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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