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卡佳确实懂点医道,但是她所采用的治疗方法萨普林最终也闹不明白。她让他吃了点什么药,给他身上的某些部位贴上一些膏药,之后拿来一暖壶开水,向暖壶里倒进一些越南草药熬制的酊剂,再放进一片戊酸薄荷片,让萨普林用鼻子对着暖瓶口呼吸。萨普林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办,只是很听话地照着她的要求做。
“请注意,萨普林,”卡佳从他腋下取出体温计后严肃地说,“我还没有治好您的病,您必须卧床休息至少一个星期时间。但是我已经把你的体温降下去了,在一个半到两个小时内您不会头晕,可以开车回去。但是您不能走,您现在必须卧床十到十二个小时。”
萨普林确实不想走。他希望坐在这里,在卡佳的住处,坐在卡佳的身旁,最好就病倒在这里,让卡佳伺候他。
“您在什么地方学的这一套治病方法?”萨普林问道。
卡佳高兴地笑了起来:“我们家有六个兄弟姐妹。我母亲很早就有病,不得不病退在家,三十七岁的时候她成为残疾人。父母加上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人,全家有八张嘴要吃饭,困难可想而知。父亲不得不外出打工,后来被招工到北极地区工作,经常寄钱回来,一家人的生活才勉强维持下去。我是老大,下面有五个兄弟姐妹。大妹妹才十三岁,都要我照顾,还要照顾残疾的母亲。生活所迫,我自然而然地学会了给他们治病,教他们识字,给他们擦鼻涕。我断断续续上了六次中学,自己学会一点儿就回来教给弟弟妹妹,他们穿的衣服都是我给做的,他们的小伤小病都是我给治的。有的时候,我甚至会产生自己亲手养大了五个小孩的感觉,因此,我至今没有成家。我充分履行了一个母亲的职责,现在想好好休息休息。”
萨普林一直呆到夜里两点才开车离开卡佳的住处,回到家后他就卧床休息,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卡佳介绍的治疗方法他没有学会,所以还没有退烧,浑身酸痛。他急切希望病情能有所减轻,好出去寻找塔玛拉。他一人住在莫斯科郊外,他的母亲同她的第三个丈夫住在另一个地方,他不想叫母亲来照顾自己,他恨母亲。
他的母亲薇拉·格里戈里耶夫娜从来不关心自己的孩子,萨普林刚满六个月时母亲就把他送到遥远的乌克兰乡下。十二年中,母亲一次也没有去看他,只给他寄过钱和包裹。外祖母是位贤慧慈祥的妇女,尽管她对女儿的这种行为不满意,但老人从未在外孙面前提起这件事。相反,她经常给外孙讲,他妈妈人很好,长得非常漂亮,经常寄钱回家,寄节日礼物回来。萨普林十二岁那年,母亲来信让他回到莫斯科。从小爱听外祖母讲童话故事的他把自己当作被逐出皇宫的小王子,把没有见过一次面的母亲视为被逼无奈不与惟一亲生儿子分离的王后。如今恶人的阴谋诡计已经败露,母亲开始召唤亲爱的儿子返回。
实际情况当然不是小萨普林所想像的那样。母亲薇拉·格里戈里耶夫娜早已经同亲爸爸离婚,再婚以后生的女儿伊萝奇卡现在都已经三岁了。薇拉·格里戈里耶夫娜的第二个丈夫一开始就不同意让萨普林继续在遥远的乌克兰乡下生活,动员薇拉·格里戈里耶夫娜把小孩接回莫斯科,但是薇拉·格里戈里耶夫娜推说住房紧张,迟迟不肯把他接回来,直到丈夫的单位给他们分一套三居室住房后才勉强同意。
从乌克兰首府乘火车到莫斯科需要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中,小男孩对温馨家庭生活的憧憬随着车厢晃动。一路上萨普林不时想像在莫斯科的母亲盼望儿子归来的急切心情,母亲现在一定在给儿子准备许多好吃的东西。母亲可能会以为儿子一定很瘦,以为儿子在乌克兰学校学习成绩不好,担心回莫斯科后跟不上别的学生。一个星期以后,萨普林来到了莫斯科。尽管他才十二岁,但是他很快就看出母亲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在她的头脑里只有她自己,她自己的意愿,她自己的幸福。她可以同他的爸爸离婚,也可能会同第二个丈夫分手,分手后也会像对待他那样对待伊萝奇卡。当然离了婚就得搬到别的地方去住,这她肯定不愿意,因为现在他们的住房实在太宽敞了,又地处莫斯科市中心,许多人都羡慕薇拉·格里戈里耶夫娜能住上这么一套好房子。
但是母亲的第二个丈夫奥列格·彼得罗维奇对待萨普林很好。奥列格·彼得罗维奇对妻子的行为感到惭愧,想方设法赎回她的罪过,他一有时间就和孩子们呆在一起,带他们去马戏院和动物园,给伊萝奇卡买玩具,和萨普林一起跑步打球。三年后奥列格·彼得罗维奇因公丧生,这时萨普林才知道继父在克格勃工作。
第二个丈夫死后,薇拉·格里戈里耶夫娜的悲痛并没有持续多久,反而觉得一切如愿以偿:那套宽敞的住房归她所有,还拿到了一笔数量可观的抚恤金,而最主要的是再也没有人会指责她是个不疼爱子女的坏母亲。这时萨普林已年满十六岁,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呆在这个家中对母亲是个妨碍。有他在家母亲想干点自己想干的事不方便,碍手碍脚,萨普林一个人占了一间房,小伙子长得快,吃得多,经常要母亲给他买新衣服新鞋。薇拉·格里戈里耶夫娜把女儿伊萝奇卡送到一所专为克格勃工作人员开办的寄宿学校。她本来同克格勃的人没有任何来往和关系,丈夫死时单位的人帮她操办丧事,她才认识克格勃的一些人,并被安排到女儿念书的寄宿学校工作,只在节假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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