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工具而已。”他安慰道。
她一个月会梦到贾斯汀三次。梦中的场景不同:她的高中,她的公寓,伦德奎斯特太太的客厅,比格·罗布的办公室(她心里明白是这些地方,只是看起来不像),还有一次发生在奥黑尔机场门口。在绝大多数梦里,贾斯汀有着艾利克·伦德奎斯特成年的身材和面孔。他总是谈到责任。
他说,“负责任是最重要的事。”
“你说话的口气真像比格·罗布。”巴威克说。
“比格·罗布是个想得开的人。”贾斯汀说。
“如果承担的责任是在帮助非正义事业呢?”在梦里说这话时,她意识到这不是真实生活中她说话的方式——很可能没人会用这种方式说话。
“你和我都只是工具罢了,”贾斯汀说,“工具是没有事业的。”
“那谁有事业?”
贾斯汀看起来不在意这个问题。“其他人。”
当她交出照片时,比格·罗布总会对她说:“你真像一个双重间谍。”这话只会加深她内心的矛盾。她是在出卖朋友以换取别人的信任。这就是代价,她告诉自己,必须乐意去别的侦探不愿去的地方。比格·罗布和斯科特·科利兰对她的工作非常满意,这冲淡了她的内疚感。科利兰说客户很满意,用他的话说是满意得不得了。
“爬到树上去,贾斯汀。”萨莉说。老树干在分岔的地方形成了一块平坦的地带,好像一只手抬起三个手指后的掌心处。贾斯汀观察了一下这个齐胸高的地方,听话地爬了上去,转身对着照相机,做出咧嘴大笑的表情。当他意识到还要等几分钟才能开始拍照后便放松了表情,盯着远处一些在丛林健身器材上爬来爬去的小孩——他们没有他那么多责任。
玛莎站在萨莉旁边,努力在脑海中想像照出来是什么样子,“我喜欢他这个姿势。”
萨莉稍稍调整了一下贾斯汀的姿势,把相机放在眼前。“笑一个。”她说,贾斯汀照着做了。她连按快门七八次,做完全相同的曝光。贾斯汀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每张都那么阳光、可爱。她放下相机,发现真实的贾斯汀同样像一幅图画——这是一个小男孩最理想的模样,连远处的湖面看上去也静静的,一动不动。
“保持别动。”萨莉吩咐道。她调整镜头照了几张贾斯汀的面部特写。她会把这些给玛莎,但其实真正要给的是金徽公司的客户。镜头中的贾斯汀看上去不太真实,如梦如幻。地平线消失在他的金色鬈发周围。他一直保持着微笑,湛蓝的眼睛灵活、深邃,如星系一般。
他的眼睛。
萨莉移开照相机。贾斯汀大概在十五英尺以外。不从镜头看,贾斯汀的眼睛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男孩子小脑袋上一对长着双眼皮的圆点。但从镜头上看,贾斯汀的眼睛亲切。迷人。似曾相识。
这是萨莉梦中迷恋的那双眼睛,艾利克的眼睛,他作为贾斯汀来到萨莉身边。她再次从镜头望去,旋转变焦镜头调整焦距,直到贾斯汀那宝石般的右眼虹膜进入取景框。这不是七岁孩子的眼睛。
她拍下了一张贾斯汀眼睛的特写留给自己。
几小时后,贾斯汀玩去了,在诺斯伍德一家酒吧的铁桌前,玛莎说:“有你这么个朋友帮我做这些真好。”
“我喜欢到这儿来,”巴威克说。她注意到这里是富裕城镇里的高档地方,不像她在空闲的夜里常去的“野兔”酒吧,那家酒吧在克拉克街上,是西印度群岛风格。她努力不让自己一口喝光玛莎为她点的俄勒冈加州红葡萄酒,这可是十二美元一杯呢。她每隔几分钟就比较一下自己和玛莎酒杯里酒的多少。“贾斯汀是个很棒的孩子。”
玛莎犹豫了一下,优雅地微笑着,不确定地眯起眼睛来:“是啊,是啊,他是的。我想你是被他迷住了。”萨莉脸红了。“他心肠好,不是我吹,我在做晚饭,他就开始布置餐桌。全是他自己弄的,我没让他做,真是太可爱了,他这个年龄特别希望得到我的肯定。”
“真棒。”巴威克说。
“他还很聪明。所有考试都是九十九分。”她脸红了,用高分来表扬小孩已是陈词滥调,既有点夸张,又毫无意义(但仍然那么不可抗拒)。“当然,他也有不乖的时候。”
“是吗?我想所有孩子都是这样。”
“对,和所有小孩一样。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他有时说脏话。”
巴威克哼哼着说:“噢,是说他妈的?”
玛莎猛地一笑,呛得她把酒吐回了杯子里。“天哪,萨莉,你真逗。我在这儿没有像你这样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我有朋友,但不像过去那种,不像我过去在城里时交的那种朋友。”
“你的老朋友怎么了?”
“嗯,有的搬家了,有的结婚了,有的生了小孩。”玛莎喝了一大口。“有了孩子就过不舒坦了。单身的时候可以放下所有东西,你是灵活自如的。住在城里时,即便结婚了也可以做晚餐,看电影,或者心血来潮搞个最后的狂欢。有了孩子就很难再这样了,事实上根本就不可能。大多数时候朋友根本不来电话,你知道你会怎么着?你会为此高兴,因为真他妈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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