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志朗同学听到之后反而很高兴地回答:“真的吗?”之后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回答。
也许他瞧不起我,觉得只要再来面谈一次就可以;或是他不中意我的问话方式。总之他就是不愿意再度开口回话。
没办法,我只好请志朗同学到外面等,换他父亲进来面谈。
志朗同学在离开面谈室时回头对我说:“请你记得把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全部告诉那个人。”
“将你说过的话全部告诉你父亲?”
“嗯,请告诉他我说了些什么。”
我回答:“知道了。”不过,却无法理解这个要求的用意何在。我抓了抓头,心想:要我告诉他你讲了什么……,不过志朗同学,你明明什么都没告诉我嘛。
8
如我所担心的,这名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果然是个强敌。我的态度应该还算友善,但他那紧张的神情却一直持续到面谈结束。
“那孩子说了些什么?”他劈头就这么问。
“他并没有说太多话。”
“但也不是什么都没说吧?”他的神态好像要扑上来咬我似的。他大概非得全面掌控孩子的言行,才甘心吧。
这名父亲肯定是因为在事业上有所成就,便以为他的生活方式绝对正确,进而强求孩子跟他过一模一样的人生。
连在踢足球或打棒球时,一再使出成功策动过的战术都会被对手看穿了,更何况是人生?要是他以为在人生中同样的作战能够一再生效,那就是太小看人生了。
“志朗同学他蛮喜欢听爵士乐呢。”我心平气和地说道。
男人板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说。
“您是否很讨厌爵士乐呢?”
“不知道。”他很粗鲁地回答。
“爵士乐其实蛮不错的喔。”其实我也只知道几名萨克斯风手,却装出对爵士乐很熟的样子。
“我从没听过爵士乐这玩意。”
还不都是因为你会把播放爵士乐的音响关掉。
“他还说了什么?”
“呃……”我硬是凑出微笑,告诉他:“志朗同学确实没讲什么话,倒是他在家里已向您提过他顺手牵羊的事吗?”
“没有。”
“他之前是否曾偷过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
不管我怎么问,他就只会回答“不知道”、“不晓得”、“还好”。路旁的自动提款机还比他会说话。
“您平常都给志朗同学多少零用钱呢?”
“还好。”
“大概是多少呢?”我这么一问,他便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反问我:“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志朗同学并没回答。”
“那我也不想讲。”
这算劳啥子理论?我觉得被泼了一盆冷水,并开始推测,说不定这对父子打算将我这名正丧失自信的调查官推入更黑暗的深渊,好让我发疯、失去理智。
我持续丢出得不到回应的问题,但内心早就放弃了。虽然很不甘心被阵内的预言说中,但我已有进行第二次面谈的觉悟。
我请志朗同学进来,让他们父子俩坐在一起,并拜托他们:“请于下周同一时间再过来一趟。就算只有志朗同学一个人来也无妨,但请务必要过来。”
“非来不可吗?”志朗同学看着我问道。他好像终于想说话了。
我点头说:“非来不可,要是你没出现,我会去你家找你喔。”为了强调严厉,我还特地在句尾加了带有威胁性的话语。
大部分少年在听到还要进行第二次面谈时都会面露不悦,觉得麻烦与不安。志朗同学却靠在椅背上,很高兴地点头回应,让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你很高兴吗?”
“并不是,只是你不说非来不可的话,我会很困扰。”志朗同学强调地回答。
我带点自暴自弃地将阵内给我的文库本交给志朗同学,现在好像只能靠它了。“这本书你拿回去看,算是作业。”
他父亲也看了看这本书。
“这是芥川龙之介的书,他针对不少事情写下了个人看法。”我虽然不太记得书本内容,仍装出很懂的样子。
“啥?作业?”
“看完之后,找出你最中意的篇章或句子,就算只有一个也好。”
“哦……”志朗同学随手翻了一下,他父亲依然瞪着他。
说真的,我并不认为这本《侏儒的话》会有什么效果。大概是因为我想放弃了,才会派下这种作业给他吧。
今天就到此告一段落吧,我刚起身说完,志朗同学随即大笑起来。我抬头一看,他已打开那本文库本,面谈室当中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怎么了?”
“夹在书里的这本小书是武藤先生你写的吗?”志朗同学从文库本里抽出一本小册子问道。“这不是芥川龙之介的作品吧?”
“不是我写的……。那是什么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害我慌张起来,我忙乱地取回那本小册子打开一看,纸上印着一排打字机字体的标题——侏儒的话 厕所涂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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