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藏说着没有停手。
在阿寺川上游,源藏发现了人和狗的足迹。在未融尽的雪地上,有人和狗停下来歇脚的痕迹。看样子是今天早晨留下来的。从那人的脚印可以看出,他穿着套靴。狗蹄印看上去和纪州犬差不多大小。他们是沿着阿寺川往下去的,这人必为盗肉之人,猎人是不会到那一带去的。
在更上游的地方,发现了狼的足迹。狼正沿着紧连着井出小路山的支尾根北上。足迹是昨天半夜留下来的,看上去还挺新。据此推断,狼没有遇上带狗的那个人。
带狗的人偷肉的目的不象是为了抢去狼。如果是为捕狼,他决不会为此匆忙地去河的下游。既然不是为了抢去狼,那么他偷走肉的动机就只有一个——救狼,这事极有可能是狼主人干的。而且,这个人对山里的情况很熟悉。
“有一点十分清楚。”
源藏停下正忙着的手。
“什么?”
“带着狗的那个人吹草笛。”
“吹草笛?”
“对。”
在他所歇息的地方,扔着几枚青草叶子。有一枚有吹破的痕迹。那人肯定是用这个呼唤狼的。源藏推测,狼主人在养狼的过程中,曾用草笛训练过它。
“可是,这也就是说,主人是把狼和狗放在一起饲养的。”
“——”
源藏无言以对。这似乎是根本不可船的事。他有些迷惑。如果狼和狗一起长大,那它就决不至于连泷号的内脏都吃掉。但是,联系前后的情况进行分析,那人就是狼的主人的判断,便不难得出。
外面飘起了雪花。
5
从早上开始,外面开始下起了雨夹雪。
仓田克久站在报社的窗口,看着雨雪朦朦的街头。再过半个月,雨夹雪就会变成雪片。他在想象着被白雪覆盖的山峦会是什么样子。——狼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自打上次回来,他就再没有得到狼的半点儿消息。狼不见了,源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源藏出了奥三界岳的小屋,向着御岳山方面,消失在老松林里。在雪花飘扬、一片萧索的气象当中,渐行渐远的源藏的背影至今还留在仓田的脑海里。
转眼又过去了将近十天。狼去了何方,尾追它的源藏又去了何方,现在全无消息。那个偷走仓田父子和源藏的饵肉,被认为是狼主人的带着狗的人也如石沉大海。报纸上曾一再催促狼主人出头申明,可一直未见回音。
一切都沉寂下来了。
《信浓日报》关于觅狼的报道也被迫打上了终止符。狼脖子上套着项圈,这说明狼有养主。这样的话,狼靠近人家的可能性极大。捕获狼就不是一件特别难办的事。但是,狼虽非出自本意,却使源藏妹妹致死,还吃掉了源藏的爱犬。狼现在直奔西北,消失在漠漠的群山之中。它的后面,源藏死死地咬住不放。面对这种情况,《信浓日报》也一筹莫展,爱莫能助。
最后一匹日本狼。自从它降生的那天起,它可悲的命运就已决定了。命运的安排实在是太残酷了。为寻找同类,它必须无止境地流浪下去,不得不放弃安稳的生活。何处是故乡?
也许正是基于这种考虑,狼主人把它放了出来。狼主人肯定从狼的双眸中看到了那不可抑止的、如饥似渴般的望乡之念。狼主人自己不敢露面,其中也必有某种隐情。他明知狼终会被源藏杀死,却又无可奈何。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偷偷潜入奥三界岳,拿走饵肉。对自己一手养大的狼,他竟无力保护它免遭伤害,亦深可痛哉!
还有源藏。源藏身背大旅行包,带着猎枪轻装出发,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漫天的飞雪当中。不杀死狼,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从他的背影上,可以想见他的信念执着和坚定。能否杀死狼,源藏自己也不敢打保票。虽说他久居深山,练就了一双锐利的双眼,但在如此广漠的山野里追踪一头狼,无疑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也许他一开始就知道杀死狼的希望是很渺茫的。但明知其不可为,又不得不为之。推察其心,亦复可叹。
三者各各不同。
勤杂工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看其装束打扮,可知是远道而来的。
“您贵姓?”
仓田边问,边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
“志乃夫。我想打听一下有关狼主人的一些情况。”
这个人正是志乃夫正昭。
志乃夫是在两天前看到《信浓日报》上报道的有关狼的消息的。报上说,源藏与仓田父子欲在奥三界岳捕狼。这时,有人来偷走了饵肉。据判断这人很可能是狼主人。这样,捕获狼的行动便告失败。这个人带着一条纪州犬,据称他曾用草笛召唤过狼。
志乃夫久久地盯着报纸,报纸在他手里微微地抖动着。报纸后面浮现出德造的面容。德造带着一条白狗,他是用草笛叫的狗。
——肯定是他!
志乃夫不由地喊出了声音。
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狼是德造养大的。所以《信浓时报》虽再三吁请,狼主人始终没有反应。当他得知源藏要在奥三界岳杀死的狼的消息以后,便从藏匿的地方动身了。那天晚上,他住进饭田町正是为此。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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