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报上有详细的记述。
十助和五助为白胡子争持不下。十助的蛮横无理激怒了半明村和邻村的猎人们,他们联合起来执意要杀死躲在小黑山上的恶狼。十助拼死阻拦。没有办法,大家只好把小黑山团团围住,采用守株待兔的战术。报上还说狼在与白胡子的殊死搏斗中受了重伤。等侍痊愈,需要十来天时间。在此期间,狼可能不会出小黑山山顶附近的原始森林。
——真令人奇怪。
夜幕即将降临,源藏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
据说小黑山海拔三百二十米,周围为溪流所环绕。即使山势再陡峭,海拔既然有三百米,那它的山麓的面积肯定不会小。纵然把当地的猎人都集中起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凭这些人很难保证不使狼逃脱。要形成包围,至少得有上百人才行。而且,小黑山的主人十助与猎人们的纷争也让人觉得十分蹊跷。
报上说以半明村的猪人们为主体,为给叶子报仇,猎人们拥上小黑山,而十助仅一个人就把他们拦住了。这是不可能的。十助怎么挡也没用,大家一拥而入不就完了?而且,如果想悄无声息地进去,那么一大片山麓,哪里不可以进去?事情很简单。进山去把潜匿在山顶跗近的狼找出来杀死就行了,何必如此大造声势?
其中必有缘故——源藏暗想。
——德造?
刚走几步,源藏猛然停下脚步。
他的眼前浮现出投身溪川后销声置迹的德造的面容。德造也在寻找狼。为了不让源藏杀死狼,他带着狗奔波在横无际涯的山野之上。志乃夫知道这一点,他死死地盯住德造不放。德造一听到狼的下落,便会动身前往。他知到源藏一直在追杀狼,所以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即使明知志乃夫会闻讯赶来,德造也不会按兵不动的。
——会不会是警察设下的圈套?
志乃夫因流浪而疲惫不堪的阴暗的脸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志乃夫也许已经不堪流浪之苦,放弃了漫无边际、无休无止的追踪。被认为遭狼袭击的半明村的叶子失踪一事,志乃夫一定从报上看到了。他料定狼肯定会在附近一带再次露面,遂向静冈警察署求援。静冈警察暑在半明村周围张网以待,在得知狼与白胡子的恶战当中身负重伤之后,即大肆报道,极力渲染。报纸上一报道,源藏必会前来。自然,德造也不会不来。因为即使是源藏不来,狼也极有可能被当地的猎人打死。
——事情很可能会是这样。
源藏重又迈步前行。他在想,志乃夫这老兄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儿,这样的人可真少见。即使是潦倒得如同乞丐一般,为一顿饭给人劈柴,做体力活,他也不放弃自已的初衷。
但是,他可能也认识到了自己一个人的局限。
——狼和德造完了!
源藏心中暗道。
虽说是在配合警察的行动,但很显然,半明村的猎人们恨不得马上就把狼打死。因为他们深信是狼吃掉了叶子,所以他们都同仇敌忾。张网的目标是德造,但狼也极有可能在劫难逃。狼真会吃了少女?——源藏不禁自问。他是从买猪肉的人那里听到狼袭击少女的消息的。他对这一事一直持怀疑的态度。他不相信狼会害死少女。如果要吃人的话,它早就吃了。
但是,走在夜叉池畔的少女被狼追踪却是事实。想到此,源藏的心凉了半截。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少女独自一人走向夜叉池的?而狼跟在少女背后又是出于何故?
源藏似乎听到了深夜当中吹过夜叉池的凄怆的风声。
忽然,他闻到了朱美的气昧。
源藏环顾四周,哪里也没有朱美的影子,事实上也不可能有。源藏象是为了摆脱这种气味似的加快了步代。
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在朽腐不堪的小屋前,朱美为他送行时那眼泪模糊的脸。
半明村笼罩在灰蒙蒙的雪雾之中。
天上没有风,四周围静悄悄地,纷飞的雪花直落地面。
《信浓日报》的仓田克久从叶子家里出来,已是午后将晚的时候。他顶风冒雪走在雪地里,耳边仍回响着叶子母亲的啜泣声。
吹草笛是叶子的拿手好戏——她的母亲说着,止不住的眼泪扑籁籁往下掉。这句话,使仓田茅塞顿开。狼跟踪叶子的理由找到了。叶子的精神发生异常,深夜登上夜叉池。她边走边吹草笛,正从附近经过的狼听到了笛声。
狼驻足细听。
狼以为是德造。它虽然离开德造,为寻找同类,在山野里走南闯北,但它对自己的养主德造并不曾忘怀。狼想兴许会是德造这种想法驱使它到池畔去探个明白。结果却发现是个少女。少女对狼毫无察觉,她边吹草笛边离开池畔朝山顶走去——。
仓田的脑海里清楚地浮现出这样一幅场景。
仓田确信,狼根本没有袭击叶子。狼从池畔跟着叶子爬上山冈,并不是为了要袭击她。它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对少女的亲近感。犬科动物都对人有一种亲近感。这一点谁也无法解释清楚,但这种亲近感确实存在。狼袭击人类的例子世界上还从未有过。
在西伯利亚,有狼群袭击列车的记载。在欧洲,有狼群袭击村庄,人和狼展开了凄绝的殊死搏斗的记载。但这些狼都患了狂犬病。江户末期,患了狂犬病的狼也曾跑到村子里,疯狂地对着人和牛马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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