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真是一问三不知啊。”
“……”
“再来一杯。”片刻工夫,堂本的杯子里滴酒不剩了。“我说,你——”
“拜乡。”
“呃,我说拜乡,不可思议,是吗?”
“我不明白先生指的是什么。”
“‘白骨’这个姓哪!只要自古有白骨这个姓,那么就不存在找不出第二个姓此姓的道理。后人总是要分家另立门户的嘛。”
“确实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只有太太一人?……”
“……”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跟踪一块传说中的彩绣纹锦,想必你不会知道这件事吧?”
“不,知道。”
“知道?!……那你一定也听说伍德·休斯的私人收藏品了?”
“是。”
“20厘米×30厘米,二百万美元?”
“是的。”
“我啊,一开始就确认,它正是《无月夜抄》中记载的那块古代彩绣纹锦。”堂本把“我”字发音拖得老长,滔滔不绝地接着往下说。
“阿罗木人移住在信浓国的准确地点,我猜想在上高地附近。那里有个叫安昙的地名。日本境内叫安昙的小村落、小地方为数不少,都是古代指定渡来人居住的。换句话说,凡叫安昙的地方便是渡来人的集中地。”
“阿罗木人是渡来人。还有嘛,上高地有个叫亚罗木岭的山口。亚罗木和阿罗木发音相象,所以,我专门去上高地一带作了几次特别调查。”
堂本口衔香烟,急急忙忙擦着一根火柴,仍然是一进门那副慌慌张张的神态。
“我找到一座叫白骨的温泉。哈,尽冒着烂泥汤似的硫磺水,对风湿病可是大有裨益啊。洗温泉的时候,打听到了一个离奇故事,虽说是传说……”
“怎么样?”
“这个么,……从前——不知在哪个朝代,温泉附近住着一户姓白骨的人家。”
“……”
“全家共四口人,一位老人,一名少女,还有两名少女所生的女孩。老人和少女原是父女俩。也就是说,那两个女孩是这对父女生育的。所以,两个女孩,一个是天生愚痴,另一个嘛,幸好很正常。据说两个女孩的容貌颇为出众。长到豆蔻年华,一天,那个痴呆儿在外玩耍,被两个歹徒捉住轮奸了……”
“……”拜乡沉默不语,静听堂本叙述。
“两个歹徒突然发现,痴呆儿的右手上——说准确一点,是在拇指根部肌肉丰厚的地方,浮现着一片纹脉清晰的叶状红记。两个歹徒惊恐惶惑,以为痴呆儿身上有鬼魂附体,于是把她扔进河里淹死了。痴呆儿落水处,河道立刻扩张,变成树叶形状。”
拜乡面色苍白。
“那段河道,如今就叫血叶池呢。嗯?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简而言之,这不过是个荒诞传说罢了。我只记住了白骨这个姓。所以,发现太太竟然也姓白骨时,我真是深感意外啊!”堂本把酒瓶抱在怀里,毫不客气地又满满斟了一杯威士忌。
拜乡默默注视着堂本的滑稽动作,他点燃一支香烟,顺手把香烟撂在火柴盒上,转手又握住酒杯。接着,再次捡起香烟,在烟雾喷出鼻孔、威士忌吞进肚里的同时,又把手伸进冰筒去掏冰块。
拜乡的视线越过忙乱的堂本,凝视着空荡荡的背景上——一片红色的叶脉!
脑海中充斥着这片叶脉。红的右手拇指根部肌肉丰厚的地方,确实浮现着一片鲜血所显示的、或者说彩绣纹锦所表现的红色叶脉!
仿佛掉进冰窟,拜乡浑身发抖。
昔闻有古锦,如取丽山之表,缀丝其上所成。慕其名者皆争而求之。善此技者,唯信浓国住人阿罗木一族也。后有恶人拘之,使织,众惨受挞楚,濒殁,然竟无人从命。遂终为恶人尽戮,仅一翁一女遁矣。
这段在京都世家后代所收藏的古抄本《无月夜抄》中的记述,也充斥在拜乡脑海中。
老人和少女摆脱了恶人的捕杀。阿罗木人居住在信浓国。白骨温泉位于长野县南安郡安昙村,在古代信浓国境内。
虽然古抄本中没有记录阿罗木人居住在信浓国的确切地点,但是堂本根据自己的调查结果,断定它就在南安郡上高地附近。安昙指渡来人的住地,而安昙附近那个罕见地名亚罗木岭,更使堂本坚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无误。
老人和少女逃生后,可能继续潜留在白骨温泉一带。上高地四周地势险峻异常,可见此处山坳当年并无明路可往。
居民一定也很稀少,正是那些逃脱追捕的流亡者们最为理想的隐身之处。
老人和少女之所以叫白骨,可能因为见到被风刮倒在硫磺温泉里的枯树形似白骨,于是借以取做姓氏。传说老人和少女原系父女俩。由于父女通婚的严重弊害造成生女痴呆,这个痴呆儿的右手拇指根部肌肉丰厚处浮现着一片叶脉红记。
“一点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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