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恩牌背包和远足靴,穿过几次的Levi's牛仔裤,水瓶。她一定是来郊野远足的城里女人,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从口袋里拿出的是手机吗?她到底要给谁打电话啊?她束在脑后的头发,从戴着的黑色棒球帽后面的开口处穿了出来。她的面色苍白,一双大大的有着浓郁西班牙风情的棕色眼睛,此刻正流露出惊愕的眼神。"迷路了吗?""不是的。是的。不是的。"她环顾着四周,好像她刚从另外一个星球过来一样讲着语无伦次的话,"我只是散散步,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一定是打搅了你。""当然。不过现在我正要去取我的枪,你愿意在这里等我一分钟吗?""不必了。嗯。我猜,那间小木屋一定是你的吧。""你说的正是。""真好。"她观察了一阵那个小木屋:简单的原木结构,长长的有屋顶的门廊下有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真有趣,她心想。"只可惜这里太幽僻了。"她又说。"不,我喜欢隐蔽幽静的地方。""我的意思是……其实,你知道我的意思。"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水瓶盖拧开,又马上拧紧。其实,当她和陌生人在一起时,她反而会觉得更轻松惬意一些,遗憾的是,陌生人注视的目光却让她有些承受不起。"你又来了,又盯着我看,这是粗鲁的。"他突然扬起了一条眉毛。她一直羡慕那些可以扬起一条眉毛的人,好像他们的每一条眉毛都有着单独的肌肉。他的手慢慢地往下面伸去,刚好抓起一瓶啤酒。"粗鲁一词是谁定义的呢?在任何特定的文化背景下,粗鲁是什么样的呢?""PRS。"他想了一会儿后问道:"防止粗鲁协会?我曾以为他们解散了。""不,他们还在做这项有益的工作,在秘密的地方。""我的外公是PRS的一名成员,但是我们很少谈论这些事情,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你在每个家庭和每个组织都会遇到笨蛋。你继续看书吧,我不打搅你了。"她退后了一步,这时他正犹豫着是否邀请她喝一杯啤酒。因为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举动,所以当酒瓶的盖子砰地打开,他决定还是不提和她喝一杯的事。这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她大惊失色,跌坐在地,旋即又跳了起来。她掸了掸身上的土,然后戴上帽子,就像一个战壕里的士兵。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果然是城里的女孩子。但是当她一动不动,也不出声的时候,他又发觉,她不止那么简单。于是他摆了一下腿,从吊床上跳了下来。"熄火,"他确定地说,"卡尔 萨姆森的卡车熄火了,车轮子爆了。""熄火。"他能听见她颤抖着喃喃自语。"是的,没错。"他的一只手去扶她的手臂,帮她站稳。然而这却让她更加紧张起来。"别,别碰我,别碰我。别。我过一分钟就好。""好的。"他去捡回她吓得跌坐在地上时扔飞的水瓶,"你是想拿这个?你的水瓶?""是的,谢谢。"她接过水瓶,然后试图打开瓶盖,但是她颤抖的手指怎么都打不开。布罗迪默默地把水瓶拿了过来,拧开瓶盖,又还给了她。"我没事。只是刚才受惊了。"受到惊吓了,真好笑,他心想。"我以为是枪声。""你即将会听到枪声,虽然现在不是打猎的季节,但是这附近的人们有时候喜欢打靶子。这里是荒野,荒凉的西部地区,苗条女人。""当然。他们当然会这样做,因为这里是荒凉的西部。不过我会慢慢适应的。""以后如果你去森林散步,或者去爬山,最好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比如红色、橙色。""没错,当然没错。我下次一定会穿艳丽的衣服。"她惨白的脸恢复了几分血色,但在布罗迪看来,这真是件令人难堪的事。虽然努力让自己站稳了脚,但是她的呼吸还是不稳定的,她的胸部随着呼吸明显地起伏着。即便是这样,她看起来似乎不太想离开这里。"我们今天的愉快交流就到此为止吧,愿你充分享受今天剩下的时间。""期待着。"她这个人不错,他心想,也许应该坚持让她坐下来歇一会儿,或者陪她步行回小镇。虽然他是一个不怎么好相处的人。
她一直不停地走,然后放慢脚步,扭过头对他说:"哦,对了,我叫芮丝。""我知道。""哦,好的。再见。"即使快步行走,眼睛盯着地面,她也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她是那样一个有着大大的深邃眼睛并且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布罗迪心想。虽然长得挺漂亮,但是她还需要再长十磅肉才会变得性感些。但是正是那种神经质,让他着迷。他从来都无法抑制自己找出别人的行为或做事动机的欲望和好奇。至于芮丝 吉尔莫,在他看来,她的种种行为是出于内心容易激动的原因。芮丝双眼凝望着湖面上的一切--涟漪,天鹅,船只。沿着湖转弯走会是一段漫长的路,但是这样可以给她一些时间再次恢复平静,并且可以让她窘得发烫的脸降下温来。刚刚的难堪已经转化成了偏头痛,但是没关系的,没事。如果过一会儿还没有好转,她会在回旅店后吃点儿药。也许她的胃已经饿得扭曲了,但是没那么糟糕。她没有生病,也无法摆脱那种窘迫感。为什么那该死的破车熄火时,她刚好只身一人在森林里?当然,如果现在她还在森林里,她一定还会继续蜷缩着身体,低声呜咽着喃喃自语。至少布罗迪的反应是切合实际的。这是你的水瓶,别怕,镇定一下。恢复镇静比弥补那些创伤和打击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事要容易得多。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所以她从背包里掏出了太阳眼镜。她命令自己把头抬起来,以正常的步速往前行走。她甚至主动朝和她一样漫步湖边的一对夫妇微笑了一下,在她最终到达小镇的主干路之前,她甚至还向从身边驶过的汽车司机挥手问候。"这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下午。"她想。在旅店的接待处值班的又是那个女孩子--芮丝的头嗡嗡作响,但一时又想不起她的名字。她给芮丝一个微笑,问她过得怎么样,远足是否顺利。芮丝知道自己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是答案都是空洞而无内容的,并且所答非所问。她想立刻回到她的房间。她爬上了楼,找出钥匙,进房间后斜靠着房门待了一会儿。然后她检查了门锁--检查了两次--吃了药,蜷缩在床上,衣服一件都没有脱,而且还穿着靴子,戴着太阳镜。她闭上了眼睛,假装做个正常人让她精疲力竭,她撑不住了。第四章一场春天的暴风雪降下了八英寸厚的雪,将湖面变成了一张银灰色的唱片。一些当地人乘着机动雪橇,在厚厚的雪地上费力地前行,孩子们穿着厚厚的冬衣,一个个裹得像不匀称的树桩,在湖边堆雪人玩。肩膀宽厚、面庞饱经风霜的林特,抱怨着凛冽的寒风,趁着除雪的休息时间去乔安妮的餐厅买咖啡灌到他的热水瓶里。芮丝在那天早晨上班的路上也经历了寒风的侵袭。刺骨的寒风夹带着闪闪的雪粒,打得人无法睁开眼睛,然后卷着满地的落叶愤怒地吹向峡谷,掠过湖面时,湖上的人都背过身去。寒风吹打着窗户,嚎叫着,像一个有强烈谋杀意向的凶手。断电了,乔安妮穿上了大衣和靴子,艰难地走到外面,点燃了发电机。发电机的吼叫声,寒风的咆哮声,林特的雪犁的隆隆声,交杂在一起,扰得人心神不宁。芮丝心想,为什么每个家庭的小孩子都没有因为持续的噪音影响而发狂呢。不过这些都没能阻挡前来餐厅吃饭的客人。林特熄灭了雪犁,走进店里,点了一大碗炖牛肉。卡尔 萨姆森的脸被风吹得通红,大口喘着气坐在了林特旁边,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条肉糜面包,然后又吃了两块越橘馅饼。寒冷总是会加剧人们对食物的渴求。其他的客人来来往往,徘徊逗留。芮丝知道,他们都是想来吃东西并寻求陪伴的食客。和其他客人的交流,以及肚子中暖腹的食物,都能提醒他们,他们并不是孤单的。不停地烤、炸、煮、切,芮丝专心地烹饪着各种美食,客人们嗡嗡的交谈声能让她有从容镇定的感觉。但是,到了她下班后,就没有这些聊天声和交流了。想起她在旅店住的房间,她趁上班的休息时刻,不顾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跑去商店买了一些备用的手电电池。她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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