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很奇怪。我想知道他们是否真的不知道,当他们在谈论我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或许他们认为这很正常。我也认为这很正常,尤其在这样一座小镇里。我站在烤肉架或者烤箱旁的时候,可以感觉得到人们的闲言碎语从我的脖子后面步步逼近,向我压来。他们都太好奇了,但是他们没有直接走过来问我。我猜那样是不礼貌的,所以他们才避开跟我讲这些。我明天歇班,一整天的休假。我刚刚想起,上次休假时,我忙着在这里打扫房间,添置并摆弄物品。但是这一次,当我第一次看到排班表时,我几乎感到惊慌。我该做些什么呢?没有工作可做,我要怎么打发这一整天啊?然后我决定去峡谷远足,就像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计划的那样。我会选一条容易走的小路,尽量走得远一些,去看蛇河。也许河里的岩石依旧发出噼啪的声音,就像罗所说的一样。我想看湖面上白色的水花,以及冰碛、牧草地和湿地。也许有人会在河面上划木筏。我会带一些午餐,不慌不忙地享用。从巴克湾到蛇河有一段很长的路。厨房里灯光雪亮,芮丝一边哼唱着雪儿 克罗的歌,一边在擦炉灶。她知道,餐厅已经正式打烊了。这是她在玛奈欧的餐厅的最后一夜--对她来说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所以她想把她工作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她休了一整周的假,然后--然后--她会开始她理想的工作,做绿洲餐厅的厨师长。在波士顿最红火、最时髦的餐厅之一做厨师长,她一边工作一边跳着舞想着。她将管理十五名员工,设计她自己的独家菜肴,努力与餐饮业的最强者竞争。竞争的日子可以让人犯错,压力可以让人疯狂。她已经等不及了。她亲自帮助训练了麦克欧,并且他和托尼 玛奈欧之间的其他人,他们也做得不错。她知道托尼和他的太太莉萨都为她感到高兴。事实上,她有充分的理由知道--因为她的预备厨师堂娜是守不住秘密的--这里马上就会开办一个派对,庆祝她的新职位,并跟她说再见。她想象着托尼此刻已经跟最后一批客人挥手告别,除了几位被邀请参加她的欢送会的常客。她会想念这个地方,想念这里的人们,但是到了她在事业上迈进一步的时候了。她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为实现它而学习,为实现它而计划。现在这个梦想就要成真了。擦完了炉灶,她后退了一步,然后默认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她把洗涤用品放在多用途小橱柜里。厨房外突如其来的爆裂声让她狠命地揉了揉眼睛。但是之后的尖叫声吓得她转了一个圈。当枪声响起时,她已经僵硬了。正当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的时候,旋转门"砰"地被撞开了。那儿有掺杂不清的脚步拥了进来,瞬间的恐惧一下子就塞满了整个脑袋。她看见了枪,只看见了枪。它是那么的黑,那么的长。然后她猛地向后跌倒进橱柜里,胸口正挨了一拳,火辣辣地不可名状地痛。那些尖声惊叫始终萦绕在芮丝的脑海中,此刻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惊恐地压住了胸口。她能感觉得到,那阵痛,是子弹穿过的痛。她能清楚地感到胸口那种灼热的痛,震荡全身的痛。但是当她低头看她的手时,她发现手上没有血;当她摸胸口的皮肤时,发现那里只有疤痕。"没事的,我会没事的。这只是一个梦,做了一个梦,仅此而已。"但是当她伸手抓手电筒,并且起来检查门窗时,她浑身都在颤抖。没有人在那儿,在楼下的街道上或湖面上,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小木屋和别墅的灯都熄灭了,漆黑一片。没有人来结束那件两年前发生的事。他们不在乎她还活着,即使在乎,他们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她还活着--只是命中一劫,只是运气好,抽到了一支好签,她的指尖来回地摸着那道子弹留下的疤痕。她确实还活着,现在已经差不多是第二天的拂晓了。看,看那儿,是……是一只驼鹿,一只来湖边喝水的驼鹿。
"有些事物,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她大声地说,"不是在波士顿能看到的,也不是你用一点点时间去攀登、前进,就能看到的。在东部,你看不到柔和的日光,也听不到驼鹿奔出森林喝水时得得响的蹄声。"她发现,如纸巾般的轻薄的雾已经覆盖了大地,湖面依然平滑如镜,只是朦胧不清。那边,布罗迪的小木屋亮起了灯光。也许,他也无法入睡,也许他早早起床,大概是为了写稿吧,这样他就可以在下午的时候,悠闲地躺在他的吊床里阅读。看见灯光,知道不远处某一个人和她一样清醒着,这格外鼓舞人心。她做了那个梦--或者那个梦的大部分情景--但是她没有崩溃。这是一个进步,不是吗?住在河对岸的某一个人开了灯。也许他会看窗外的景色,正如此刻正眺望窗外的她一样。也许他也看见了她窗里的灯光。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他们共享着黎明破晓的这段时光。她伫立着,望着东边的天空中阳光划出的一道道粉色和金色的缎带,然后洒满了整个平整如镜的湖面,薄雾散去,直到湖水折射出犹如安静的火焰一般的耀眼光线。按照山林小径远足的推荐用品列表,她整理起她的行囊。装好背包后,她觉得好像背包足有五十磅重。其实,来回的行程只有八英里,但是她想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最好按照十英里以上的远足用品列表准备行囊。她也许会走得更远些,或者她也许会绕道而行。或者……无论怎样,她已经装好了背包,不会再打开了。她提醒自己,可以在想停下来时随时停止前进,想停几次就停几次,放下背包,稍作休息。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好天--自由的一天--并且她想充分享用这一天。她刚走了十步,就有人跟她打招呼。"今天上午去小小探险一番吗?"麦克问她。他身穿一件他钟爱的法兰绒衬衫,并把衣摆扎进牛仔裤里,头上戴着一顶水兵冬帽。"我想漫步走一段小天使之径。"他的眉毛皱了起来,带着一丝怀疑。"你自己一个人去吗?""旅行指南上说,这是一条容易走的小路。今天天气不错,并且我想去看蛇河。我有地图,"她继续说,"指南针,水,我需要的一切,都是按照旅行指南的推荐准备的。"她微笑着重复说。"真的,比我可能需要的要多。""小径现在还很泥泞。而且我打赌,你的旅行指南肯定告诉你最好结伴同行,成群同行更好。"是的,真的是这样,但是她不愿成群结队地同行。一个人更好一些。"我不会走很远的。我曾经去大烟山和黑岗远足过。不要为我担心,扎波尔先生。""今天我给自己放了几小时假--年轻的里昂负责在店里收款,蔬果杂货店也由他负责一下。我可以陪你远足一个小时。""我很好,并且这不是你在放假的时候想做的事情。真的,不要担心。我不会走远的。""如果你六点钟还没回来,我会派一支搜寻队伍去找你。""到六点钟,我不仅会回来,而且我还会泡一泡疲惫的双脚,我保证。"她移动了一下肩上的背包,然后深吸一口气,动身去绕着湖边行走,转个弯就踏上了林间小径,朝着峡谷的石壁走去。她让自己保持着缓慢悠闲的步伐,欣赏着穿过树冠的斑驳阳光。清凉的风轻拂着她的脸颊,她闻到了松树的香气,以及初醒大地的味道,残余的梦魇正在逐渐消失。她向自己保证,以后会经常远足。每次休假时都选择一条不同的路线去探险--或者至少每隔一次休假去一次。在夏季游客拥进来,布满整个景区之前,她可以把车开进公园,然后再下车进行远足。良好的、健康的锻炼,可以增加她的食欲,从而让她的身体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至于心理上的健康,她会学着在夏季鉴别旅游指导手册中提及的犹如毯子一样覆盖森林和小径边的野花,鼠尾草搭建的房屋,以及高山草甸。在原地保持不动,看着花朵绽放,这是一个不错的远足动机。当小路出现分岔口时,她晃动了一下肩膀以调整背包的位置,然后走向了那条标识着小天使峡谷的分岔路。路面的斜坡比较平缓,但是针叶林阻挡了潮湿的空气,所以路面足够坚固。芮丝看见了针叶树上高高悬着的鸟巢。巨大的石头蹲坐在冰雪化成的水潭和泥潭之间,旅行指南里说,再过几个星期,这里就会有遍地盛开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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