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出:星期天下午,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往前走时,马丁太太神经质的黑糊糊的背影,由于头上有发髻,帽子始终是歪戴着的,步伐急促,象个喜欢活动的妇人,下巴的动作为了加强讲话的语气……还有马丁先生的灰黄色大衣,他的皮手套,他的手杖,他那自信的平静的步伐,他喜爱闲逛,在橱窗前逗留……
“您家里有丧服吗?”梅格雷狡猾地咕噜着说,一面喷出一大口烟。
“我的姐姐三年前去世了……我说的是我布洛瓦的姐姐……她嫁给了一个警察局长……您看……”
“看什么?”
什么也没有!她在劝他小心为妙,这是个机会,可以让他知道她不是等闲之辈!
她变得有点儿神经质了,因为她原来想好了的所有那些话一点用处也没有了,这都得怪这个胖探长。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您前夫的死讯的?”
“嗯……今天早晨,和大家一样,是女门房告诉我的,这件案子由您负责,由于我的处境非常微妙……您是不会懂的。”
“我懂!顺便说说,昨天下午,令郎没有来看过您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只不过是个问题。”
“女门房会告诉您,他至少有三个星斯没有来看我了。”
她讲话的语气生硬,眼光富有挑衅性。梅格雷不让她讲出她原先准备讲的话究竟对不对?
“我很高兴您来看我,因为这证明了您的周到。”
“周到”这个词对这个女人的灰色眼睛产生了某种影响,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有些处境是非常为难的!”她说,“没有人会理解。即使我的丈夫,他也劝我别戴孝!不过请注意,我现在是既戴孝,又不戴孝。不戴面纱!不戴黑纱!只不过穿了一身黑衣服……”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梅格雷动了动下巴,表示同意;他把烟斗放在桌子上。
“并不因为我们已经离婚了,罗热使我不幸,我就应该……”
她恢复了自信,不知不觉地在逐渐靠近她原先准备好的那套话。
“尤其是在象这么一座大房子里,那里面有二十八个家庭!都是些什么样的家庭啊!我讲的不是住在二楼的那些人。再说,就算圣马克先生受过良好的教育,他妻子也许不会为了世界上所有的金子而向人表示敬意……如果一个人受过良好教育,那就……”
“您是在巴黎出生的吗?”
“我父亲是莫城的甜食商。”
“您是几岁嫁给库歇先生的?”
“二十岁……请注意,我的父母不让我在商店里工作……那时候,库歇总是在外面奔波……他保证他能赚大钱,能使妻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的目光变得严峻起来了,她要确信梅格雷的神色中没有威胁性的讥讽意味。
“我并不想说我和他一起受了多少苦!……所有他赚来的钱,他都扔在一些可笑的投机事业里面了……他夸口说他会变成富翁……他一年换三个地方,以致到我生孩子时,我们连一个铜子的积蓄也没有,婴儿用品都是我母亲买的……”
她终于把雨伞搁在办公桌旁边了。梅格雷心里在想,昨天晚上,当他在窗帘上看到她的人影时,她一定也是这样声色俱厉地在数说她的丈夫。
“一个人如果养不活妻子,那就不该结婚!我就是这么说的!尤其是当一个人连一点儿自尊心没剩下的时候!因为库歇从事过的职业,我几乎不敢一一讲给您听……我要他找一个比较严肃的工作,到头来会有一份养老津贴……比如说在什么政府部门!……如果他发生了什么事,我至少可以有所保证……可是他不,他甚至跟参加环绕法国自行车比赛的选手们一起到处周游,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名义参加的……他总是走在头里,负责膳宿等这一类事情!回来时身无分文!……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那时候过的就是这样一种生活……”
“那时候你们住在哪儿?”
“住在南泰尔!因为我们那时候甚至付不起城里的房租……您认识库歇吗?……他总是无忧无虑,他!他不感到羞耻!他也从不担忧!……他声称他生来就是赚大钱的,他总有一天会赚到的……自行车以后是表链……不!您是想象不到的!他在早市上的敞棚里卖表链,先生!以致我的姐妹们不敢到纳伊集市上去,就怕在这种场合遇到他……”
“是您提出要离婚的吗?”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可是她的神态还是那么神经质。
“那时候马丁先生和我们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他要比现在年轻得多……他在国家机关里供职。库歇几乎总是在外面跑,碰运气,留下我一个人……啊!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我把他的情况告诉了我的丈夫……双方同意以性格不合提出离婚……不过库歇要给我孩子一笔抚养费……我们,马丁和我等了一年,随后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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