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他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不断地注视着他自己房间的那几扇窗子。
“他大概是被赶出来的……刚才也是……请过来些……好啊!这些人还在开留声机!……正好在圣马克家的楼上!”
三层楼有一扇小窗,灯光较暗。那扇窗关着,可以听到,更可以说可以猜想得到,留声机的乐声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女门房有些神经质,她眼睛红红的,手指颤抖,神情呆板地向院子深处走去,指指一个小台阶和一扇微微打开的门。
“您去看吧,在左边……我不想再进去了……”
一个普通的办公室。家具擦得很亮。墙上糊着单色的糊墙纸。
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坐在一张扶手椅上,脑袋搁在他面前的散乱的纸堆中,他胸部中了一颗子弹。
梅格雷侧耳静听:女门房在门外等着,圣马克先生不停地在院子里踱步。广场上不时地有一辆公共汽车驰过,它带来的嘈杂声使随之而来的寂静更加深沉。
探长什么也没有碰。可是他已经可以肯定,办公室里没有凶器。他小口地抽着烟斗,向四周打量了三四分钟,便神情执拗地退出来了。
“怎么样?”女门房一直呆在门外,她低声问道。
“他死了,就这样!”
“刚才上面有人叫圣马克先生……”
上面那个套房里声音很嘈杂。门开关的声音。有一个人在急步跑动。
“她身体太虚弱了!”
“喂!”梅格雷搔搔自己的脖子嘟囔着说,“你总不是为了这件事要我来的吧。谁可能走进过这个办公室,您有什么想法吗?”
“我?……为什么问我?”
“对不起!从您的门房里,您应该看到房客们进进出出。”
“我本来是应该看到的!如果房东可以给我一个更合适一些的房间,灯光别这么暗就好了……我只不过可以听到一些脚步声,晚上可以看到一些人影子,有些脚步声我听得出是谁的……”
“六点钟以后您没有注意到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吗?”
“没有注意到!几乎所有的房客都来倒过垃圾……在我那个门房的左边……您看到那三个垃圾桶吗?七点钟以前是不准倒垃圾的……”
“没有人从拱门进来过吗?”
“我怎么知道呢?……看得出您对这个大楼的情况不了解……有二十八个房客……还不算库歇公司的,他们那儿的人来往不断……”
门廊里响起了脚步中。一个戴着一顶圆帽子的男人走进院子,往左边一拐,走到垃圾桶旁边拿起了一只空的垃圾筐。尽管灯光暗淡,他大概还是发现了梅格雷和女门房,因为他站停了一儿,随后问道:“没有我的东西吗?”
“没有,马丁先生……”
“他是登记局的公务员,他和他的妻子住在三层楼上。”
“他的垃圾筐怎么正巧在这儿?”
“所有的房客都是这样倒垃圾的……他们在外出的时候把垃圾筐带下来,回来的时候带回家去……您听到了吗?”
“什么?”
“好象育婴儿啼哭的声音……如果上面那两个人把她们那倒霉的留声机关掉就好了!……请注意,她们很清楚,圣马克太太在生孩子……”
她快步向楼梯冲去,楼梯上有一个人正在走下来。
“怎么样,大夫?……是男孩吗?”
“一个姑娘。”
医生走出去了。可以听到他在发动他的汽车。
大楼恢复了它的日常生活。院子里黑糊糊的。拱门上亮着那个可怜巴巴的小灯泡。窗户里着灯光,一阵阵模糊不清的留声机放出的音乐。
死者独个儿在他的办公室里,脑袋搁在散乱文件之中。
突然三层楼发出一声尖叫,就象是一声绝望的召唤。可是女门房仿佛无动于衷,她一面推开她自己房间的门一面叹气说:“唉,又是那个疯子……”
突然她也叫了起来,因为有一只盘子被她一个孩子打碎了。在灯光下,梅格雷看到了女门房消瘦疲惫的脸庞,从她的形态很难估计出她有多大年纪。
“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所有那些手续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她问道。
对面的香烟店还开着,几分钟似后,梅格雷走进了香烟店的电话间,他也轻声地在电话里说道:“是的……检察院……61号……就在杜莱纳大街拐角附近……叫人通知司法鉴定处……喂!……是的,我留在现场。”
他在人行道上走了几步,机械地走进了拱门,最后站在院子中间,他脸色阴沉,耸起肩膀,因为他感到很冷。
各个窗户里的灯光开始逐个熄灭了。毛玻璃窗上死者的影子始终呈现在那儿。
一辆出租汽车在停口停下,不是检察院来的人。
一个年轻女子快步穿过院子,在身后留下一股香味,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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