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感觉这场大雪可能是特意来给他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的。
因为下雪的缘故,高速公路暂时封了。诚州市区的除雪工作进行得不错,夏炎出发的时候路面已经基本畅通了,可再往乡下去就不那么顺畅了,夏炎颠簸了两三个小时,终于在一个乡村加油站接到了冻得瑟瑟发抖的杨铭和夏林。
加油站附近积雪严重,车开不进去,夏炎是搭老乡的驴车到达的。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在外进行缓慢而有序的铲雪工作,好心让他俩挤在办公室里等。可这个办公室四面漏风,一点暖气全从墙上的洞里跑了。这里的工作人员生活方式相当粗线条,秉承着改变环境不如改变自己的信念,有洞也不知道堵上,只是一个个都裹得跟熊似的。这就难为杨铭和夏林了,他俩出门的时候晴空万里,俩人都穿着薄大衣,这会儿冻得鼻涕都快凝成柱了。
夏炎一看到夏林这个熊样就把自己那点破事忘在九霄云外了,把俩人揪到老乡的驴车上,一边脱下军大衣把俩人打包裹起来一边训斥:“瞧瞧,驴都裹得比你俩暖和,你俩脑袋是不是被驴踹过?大路不知道走,拐来这儿干啥?”
杨铭吸着鼻子小声说:“还不是因为这条路近。”
夏林眼皮微抬,看着夏炎吐出两个字:“三天。”
夏炎一时哑火了,这俩人这几天都不在市区,他压根没想过他们会知道。
“……夏林,你偷偷跟杨铭跑出来,我还没说你呢,小兔崽子还管起你哥来了。”
夏林白了他一眼,而后偏过头去,对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权行为表示无声的抗争。
“夏队,你咋能随便答应这种事儿呢?这都上新闻了,万一没能破案你怎么收场啊?”忧心忡忡的杨铭把夏炎好不容易扯开的话题又扯了回来。
夏林随口接道:“就引咎辞职呗,还能咋地?”
杨铭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被夏林一句话吓得又白了一度:“什么?这么严重吗?”
夏炎低着头掰指头玩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杨铭目无王法地伸脚踹了一下自家不成器的领导,冲前面赶车的老乡喊道:“大哥,能不能快点,咱着急赶路呢!”
老乡回头看了一眼,笑出一口白牙:“好嘞,各位扶稳了。”
然后仨人就在驴车上巅得花枝乱颤,杨铭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驴还能在雪地跑这么快。
到地儿以后,老乡回过头一看,仨人七歪八倒的,脸上的表情相当迷醉,老乡乐了:“怎么啦?你们城里人晕驴啊?”
夏炎一脸菜色地给老乡塞了几百块钱:“大哥,谢谢了。”
这会儿雪已经没下了,路上的积雪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夏炎把小破车开出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给余下两位“晕驴”的城里人造成了严重的生理不适,不过谁也没抱怨。
上了高速之后杨铭才缓过劲儿来,虚弱地开口汇报情况:“夏队,张小文的情况基本上弄清楚了。”
“说。”
“张小文不是张小武的亲妹妹,她是张小武的父母收养的一个孤儿,但张家父母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和小武的关系也很好。我原先也听小武说过他有个妹妹,但不知道是这种情况……
“张小文上初中的时候,小武正在外地读大学。刚上学没多久,小文就跟父母说过他们班有个男同学常常看着她,一开始父母没太在意,只是觉得小男生可能是暗恋他们家闺女。后来有一天,张小文跟张母讲那个男生经常跟着她,吃饭跟着,上厕所也跟着,放学回家也跟着,张母觉得这事儿已经超出青春期男女那点懵懂情怀的范围了,就跟老师也反映了,老师当时也说会跟男生谈谈。
“张小文上初三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慌慌张张地从学校跑回来,说那个男生试图强丨奸她,父母见女儿身上有伤痕,就报了警了,当时接警的是一个姓陈的警官,照片给老两口看过了,就是陈志峰。
“当时小文去做了伤痕鉴定,只有一些刮蹭伤,没有被侵害的迹象,父母就想以强丨奸未遂起诉。可问题就在于,这个男孩平常在学校是个模范学生,成绩优异,待人温和有礼,在老师同学们中的口碑都不错,大家都不相信这个男孩会做这种事,警方没能采集到其它有用的证词。案件所有的证据就只有张小文一个人的证词和她身上的伤痕,又还是未成年人,起诉也不可能成功,老陈就劝张家父母撤案了。
“我们开了五六个小时车找到张小武的老家,才知道张小文已经去世了,自杀。经过那件事情以后,张小文在学校四处受到排挤,大家说她故意造谣,恶意诋毁人声誉,其实目的是想引起关注之类的,这样的说辞编排得一套一套的,各种污言秽语都往她身上加。张小文本来就性格孤僻,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小姑娘整天在学校忍受着言语暴力,心理终于承受不住了,选择了自杀。她拿刀割腕,割腕之后还没死,又在脖子上补了两刀才死,跟陈志峰身上的刀伤数目一致。”
“夏队,”杨铭顿了顿,“这事儿难道真的是小武干的?”
夏炎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没正面回答,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夏林说道:“后面这位福尔摩木有什么想法吗?怎么不吱声?”
52书库推荐浏览: 机智的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