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夜深人静,路上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收拾着遗留下来的食物残屑和满地的彩纸碎片,虽然没能亲临,柏皓霖也能猜到当时的场面有多盛大。
回到校园,呼吸着熟悉的气息,柏皓霖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那时候的他每天忙碌又充实,总是教室、图书馆、社团部,三点一线地生活,每天都在为毕业后成为一名正直的法官的理想奋斗,可是现在,他再次回到有着温暖回忆的校园,回想起当时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自己,竟觉得有些好笑。
现在他已经堕入了现实的深渊,再也回不去了。
柏皓霖将车停在离戏剧社最近的露天停车场。
已经快十点半了,早就散场了吧?柏皓霖这么想着,却加快了步伐。
戏剧社是TMX学府所有社团最奢华的一个,社团大楼是仿造意大利歌剧院修建,一楼是团员的工作间、化妆间、道具间,二楼则是一个可以容纳五千人的超豪华剧院,能够加入戏剧社的社员全都极具才华,戏剧社也培养出了好几位影帝影后,现今当红的几位演员也都曾是这里的社员,可谓人才济济。
柏皓霖直奔二楼的剧院,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他急驰的脚步声,虽然明知不会有人在,他还是推开了剧院的门。
“咚、邦”,诺大的剧院回荡着大门撞击墙壁发生的残响。
一排排整齐的红色座椅像是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安安静静地矗立着,放眼望去,像是海面上翻涌的波浪。
“呼——”柏皓霖长长地吐了口气。
果然来迟了。他自嘲地笑笑,正准备离开。
“柏先生!”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他,他回过头,见陆亚茗正从左边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站起来,反倒有些吃惊:
“你怎么没走?”
“我知道您会来。”陆亚茗一边笑着,一边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走吧,我送你回去。”柏皓霖有些内疚,他早就忘了这件事,如果不是自己无意间摸到票,不知道她还会在这里等多久。
“不行!”陆亚茗急忙回绝,话出口后,她觉得太不礼貌,垂下头,小声道,“我想请您看舞台剧,这是我的第一次登台演出,所以……”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柏皓霖不明白了。
“可以用3D投影回放。”陆亚茗目光烁烁地看着柏皓霖,眼波流转,教人不忍拒绝,“只有五十分钟,很快的。”
演出是七点半开始,即是说八点二十就结束了,现在已经十点半,她在这里傻傻地等了两个小时,只想让他看她的演出。
柏皓霖心里淌过一股暖流。虽然他对舞台剧没什么兴趣,但实在不忍扫她的兴:
“那好。”
戏剧社不愧是大手笔,在剧院里安装了当今世界最先进的3D投影仪,它可以将录制的影像用3D投影的技术在舞台上重放,不仅人物、场景立体,连音效也能与现场同步,几乎是现场分毫不差,可以最大程度地重现当时的盛况。
这部舞台剧说的是唐朝陆羽写《茶经》时发生的故事,陆亚茗扮演的是陆羽的学徒,也是他的红颜知己,是本剧的女主角。
柏皓霖看着舞台上如真人般的演出,脑子里却如混沌。
他需要思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他的人生和人生观正玩起了捉迷藏。柏皓霖原本和廖雯雪一样,天真地以为只要扫清那些城市里的污垢,就能变回干净的世界。可是看到警署高层默认存在的不合法也有违常理的事后,他发现他大错特错,就像范国懋,即使在十一年间杀了一百一十八名当诛的罪犯又怎么样?即使自己让本市最大的贪官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又怎么样?对这个时局没有分毫影响!!
正如一名叫Terry Pratchett的法国作家曾说过的话:“光自以为最快,其实不然,不管光有多快,黑暗却始终在前,并且静候着光。”
“柏先生,结束了。”陆亚茗小声的轻唤将柏皓霖的思绪拉了回来。
“很精彩。”柏皓霖出于礼貌,称赞道。
“谢谢。”陆亚茗的脸蛋像抹上了一层粉霞,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
“我们回去吧,你的家人会担心你的。”十一点二十了,对一个女孩来说,已经太晚了。
“他们,才不会。”陆亚茗小声地说,但她不愿让柏皓霖察觉自己的苦处,很快转移了话题,“柏先生,请问你在平安祭一般是做什么呢?”
“当然是最重要的工作咯,”柏皓霖停了停,卖了个关子,“鼓掌。”
“你骗人。”陆亚茗忍不住笑了。
柏皓霖笑了笑,不置可否。
“柏先生,你为什么要做警察呢?”陆亚茗又问。
“我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警察,说心理顾问比较贴切。不过我自己念书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柏皓霖自嘲地说。是啊,那时候只想着以后做法官,从没想过自己会进警署,更没想过自己会双手沾血。
“是父母的要求吗?”
“不是。”提到父母,柏皓霖心里酸酸的。如果七年前,父亲没有死,现在他一定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不,应该说他会一帆风顺——大学毕业后就进法院,做几年实习法官后会在父亲的影响力下转为正式法官,以他的性格,想必在在各种社交场合都能应付自如,再过几年就结婚生子,日子殷实,不会有一丝波澜。可是那样的自己还能感受到民间疾苦吗?会了解寻常百姓在权贵面前的那种无奈和无力感吗?会理解弱势群体在腐败制度下所经历的血泪心酸吗?那样的自己,会成为一个好法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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