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应当在那里结束了。一部分的刽子手忙着处理死尸,其余的人整队围着军官向卡韦勒小姐走去。他们这样走出我们能够跟随着他们的区域,从军官命令的手势,我知道他们列队对着卡韦勒小姐,站在她和我们之问。
军官走近受害人,由一位军队里的牧师伴随着。牧师把一个十字架放在卡韦勒小姐的嘴唇上,她慢慢地轻柔地吻它。牧师接着为她祝福,她单独地躺在那里。雾气重新笼罩着场面,但留她在光亮中。她的眼皮一直闭着,头部挺直,身体僵硬。这时候,她的表情非常温和平静,没有害怕得使她那高贵的面孔变形。她带着女圣人的宁静等待着死亡。
这种死亡的表现方式似乎不过分残酷和丑恶。上身倒下,前额稍向一边偏去……但是无耻的行为发生了。那军官在受害人身旁站起来,手握着短枪。他把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这时候,雾气展开,变为浓厚的波状物,整个形象消失得无踪无影。
------------------
四 诺埃尔·多热鲁死去的儿子
那刚看到影片中最悲惨部分的人,会不费力就逃出窒息人的黑暗的监牢,在亮光中恢复平衡和信心。我呢,我长久头脑麻木,沉默无语,眼睛盯着空的壁板,好像在期待着从中出现别的东西。即使是这场戏结束了,它仍使我害怕,像一场延长的恶梦,和戏剧一样,它向我展示的十分奇特的方式也同样使我害怕。我无法明白,我那乱糟糟的脑袋只产生一些最古怪、最不连贯的想法。
诺埃尔·多热鲁的一个手势让我从麻木中摆脱出来:他把帘子在银幕前拉上。
这时我热切地拉着叔叔的双手,我对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这会使人发疯。您能提出什么解释么?”
他简单地说:
“没有什么解释的。”
“但是……但是……您把我带到这里来……”
“对,是为了使你也看见,为了肯定我的眼睛没有看错。”
“叔叔,是否别的景象在这同一个框子中在您前面展示出来过呢?”
“是的,其他的景象……已经有三次了。”
“哪些景象?您能够说清楚么?”
“当然,例如我昨天所看见的。”
“叔叔,什么?”
他轻轻地推一推我,没有回答,起先是他望着我,接着,声音很低,带着思考过的信心说:
“特拉法尔加战役①。”
①特拉法尔加是西班牙南部的一个海峡。1805年10月21日纳尔逊率领美国舰队在此打败了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并因受伤至死。
我怀疑他是否对我开玩笑。但是,诺埃尔·多热鲁除了很少喜欢讥讽外,在这种时候他不会舍弃习惯的严肃态度。他认真地说话。他的话似乎突然显得离奇,使我大笑起来。
“特拉法尔加!……叔叔,不要怪我……实在滑稽!……特拉法尔加战役是1805年发生的!”
他再一次深深地观察我。
“你为什么笑?”他说。
“我的上帝,我笑……我笑……因为……您得承认……”
他打断我的话说:
“维克托里安,你笑的原因很简单,我将简短地向你说明。首先是,你神经质,忧虑不安,你的欢快只是一种反应。此外,这可怕场面的景象是如此,我怎么说呢?……是如此真实,以致你不由自主认为它不是卡韦勒小姐被杀的重现而是被杀事件的本身。对么?”
“也许是,叔叔……”
“就是说,这杀害和伴随着它的所有无耻行为,可能是——我们不必对这个词语的应用犹豫不决——可能是由某一个隐蔽的证人拍成电影的,我是从这个人那儿获得这宝贵的影片;我的发明只是使这影片在一层胶质的厚层上显现出来。这是令人满意的发明,可以接受的发明。我们一直是同意的么?”
“是的,的确是这样,叔叔。”
“但是我追求另一件事!我追求参加回忆特拉法尔加战役。美国和法国的舰队在我面前沉没。我会看见纳尔逊被捆在他的战舰的桅杆上死去。这样,不是一切情况改变了么?在1805年时还没有电影。因此,只能是一种奇怪的滑稽模仿。你的全部感情因此而去掉了,我的威信也消失了。但你在笑!在你看来,我不过是一个老江湖骗子,他没有谦逊地向你说明他的奇怪的发现,而是使你相信极其荒谬的事!一个轻浮的人,如此而已。”
我们离开了墙壁,走向花园的门。太阳已在远处的山岗处下沉。我停下来对诺埃尔·多热鲁说:
“叔叔,请原谅我,不要认为我对您欠缺应有的尊重。在我的欢快行为中,没有会使您不高兴的,没有什么会让您认为我怀疑您绝对的诚挚。”
“那么,你想什么?你的结论如何?”
“叔叔,我没有想什么,我也没有任何结论,目前甚至也不去寻找结论。我迷失了方向,忧虑不安、晕头转向而又感到不满,好像我预感到那个谜确实比实际存在的要更奇妙,而且永远也解答不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莫里斯·勒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