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行配置着可移动的坐垫的椅子围着稍为倾斜的座池,这座池每层有列成宽阔的半圆形的十二个阶梯座位。此外还有一圈宽敞的包厢,后面有一个室内散步走廊,走廊的顶棚只高出地面三四米。对面是墙壁……这墙与半圆形梯形剧场分开,建立在第一层砖石上,一个乐池的空间使它与观众分开。还有一道一人高的铁栅防止观众走近,至少是在中央部分防止走近。这道铁栅十分严密,有尖锐的顶上铁角,还有很密的横条,要伸过手去都不可能。
银幕是在中央,和第四五行的阶梯座位差不多同高。两条八到十米的壁柱界限着墙壁,支撑着一个突出的门。这时候,这一切空间被一个铁幕遮住,这铁幕上仓促地用五颜六色的涂料画着一些刺目的风景和笨拙的远景。
到了下午五时半,已没有一个空位子,每个角落都被占满了。警察下令关上栅栏。人群开始不耐烦,可以感到在他们的说话声和笑声的嗡嗡响中有点神经紧张的味道。玩笑变得更尖刻了。
“要是失败的话,”我的一个邻座的人说,“那将会发生争吵。”
我在吵闹声中和几位认识的新闻记者躲到散步走廊上去,而那里的吵闹的人群更是怒气冲冲,不像楼座的观众那么轻松。
一个我最近常打交道的消息灵通的记者说:
“对,会有争吵发生。但对可敬的马西涅克先生来说,危险不在于此。他还有更大的危险。”
“什么危险?”我问道。
“逮捕。”
“什么?”
“就是逮捕。要是那支持他到目前的公众好奇心能得到满足,再加上缺少证据,一场还没问题。要是失败了,那就是坐牢。逮捕令已签署。”
我颤抖起来。马西涅克若被逮捕了,贝朗热尔会受到怎样的威胁!
“您可以肯定,”我的对话人说,“他不会不知道倒霉的事就要落在他头上,他内心局促不安。”
从人群中发出一阵更嘈杂的声音。马西涅克在下面正穿过座池,越过乐池的空地。十多个组成梯形实验室工作人员队伍的身体结实的汉子陪伴着他。他安排他们坐在显然是为他们准备好的两条板凳上,态度自然地给他们下指示。他的手势清楚地显示出指示的意义,那意味着要是有人企图走近墙壁他们该怎么办。此时发出了一阵抗议的声音。
马西涅克转身面对观众,一点也没有显出局促不安。他面带微笑,耸耸肩膀作了一个手势,好像是说:
“你们想怎样?我是在采取预防措施。这难道不是我的权利么?”
他一直带着嘲笑的神气,从背心里拿出一个钥匙,打开在铁栅上开的一个小门。这是墙壁前的最后一道围墙。他进入了这个小门。
这种扮演躲到笼子铁栅后面的驯兽者的方式,显得这样滑稽,引起一阵混和着口哨声的笑声。
“他做得对,这位能干的马西涅克,”我的邻座人赞同说,“这样他能避免不满意的人们毒打他一顿,要是他失败的话;要是成功,则避免热心者扑向墙壁,了解诡计。这是个聪明人,他预见了一切。”
在加固的围地中有一个矮凳,马西涅克斜坐在上面,离墙壁有四步距离。他一手拿着钟表向着观众,另一只手拍拍它表示决定性的时间将到。
他这样获得的观众的信心保持了几分钟之久。但不久嘈杂声又响起,而且变为震耳欲聋。人们忽然失去了信心。大家都处在神秘的想法的控制下,何况人们不了解为什么演出应当是在某一时刻而不是另一时刻开始,既然一切决定于马西涅克。
“铁幕!铁幕!”有人大声说。
过了一会儿,他站立起来,不是为了服从要求,而是因为他钟表的指针向他发出了命令。他走近墙壁,让藏着两个电钮的一块板露出来,用手指按在其中一个钮上。
铁幕慢慢垂下,陷入地面之中。
这时比普通屏幕尺寸大得多的银幕在光天化日之下全部显现出来。
在这涂着一层深灰色涂料的平面前,我颤栗起来。那些记起我的证言的人也产生了同样的颤栗。这是可能的么?现在人们正看到那奇特的景象之一,对这些景象的叙述曾引起很多的争论。我曾怀着多大的热情立下心愿!在这庄严的时刻,我忘记了事件的全部过程,忘记了对马西涅克的厌恶、对有关贝朗热尔的一切、对她行为的疯狂、对我爱情的忧虑,只想到围绕着叔叔的发明的巨大斗争。我所看见的,会消失在过去的黑暗里么?而我这奇迹的唯一见证人,却终于对此发生了怀疑。或者这难以相信的幻象会再次出现,让人们都知道诺埃尔·多热鲁的名字?我是否有道理为了牺牲者的胜利而放弃为他的死亡报仇?或者是我使自己成为凶手的同谋,不去揭发那卑鄙的罪行?
在沉寂中,现在已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人们的脸孔紧缩,眼光盯着空的墙壁。人们怀着的同样的焦急唤起我面对那尚未看见的东西时期待的焦急,这东西正在物质的深处准备着。上千观众的无法改变的意愿与马西涅克的意愿联合起来。他站在那里,背部拱起,头部向前,狂热地、执着地看着墙壁的无表情的边线。
是他首先看到了头一道光芒,预言性的光芒。他发出一声叫喊,他的双手同时在空中疯狂地挥动。几乎是同时,火星从各方面闪烁起来。从沉寂中发散出其他叫喊声。火星立即重新组合起来,显得更为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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