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眼睛在那里出现了。
三只眼睛在银幕上画出它们的三个弯曲的三角形。
在这难以想象的景象之前,公众用不着经受我经过的奥秘传授。对于他们,三个过去那样暗淡、无生气的几何形象,一下子表现出三只眼睛,甚至在它们活跃起来之前,在他们看来已是活的眼睛。当这些没有眼皮、用枯燥但匀称的线条画成的眼睛突然充满表情,这表情使它们像人的眼睛那样可以理解时,是多么激动人心啊!
这表情严厉、傲慢,带着不怀好意的高兴的闪光。我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人们随意地赋予三只眼睛的一种表情,而是一个人看着真实生活的表情,是将在真实生活中向我们显现的表情。
接着,像往常一样,三个形象开始快速地旋转。圆盘转起来,其他一切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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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大教堂
人群仍处在惊愕中。他们等待着。三只眼睛的幻象,在我看来具有信息的价值,有事先阐明的明显意义,像对将要表演的内容进行解释的广告招贴或标题。这幻象使人想起埃迪特·卡韦勒的眼睛,贝朗热尔的眼睛,想起后来我看见的所有眼睛。人群坚持沉默着,好像害怕一句话或一个手势会惊吓那藏在墙壁凹陷处的看不见的神明。现在人群的表情是肯定的。我的真诚和明智得以证明的就是人们不再怀疑我所说的事。人群立即进入我经过艰苦的努力阶段才达到的领域。没有任何反感羁绊他们的敏感性,没有任何怀疑妨碍他们的信心。真的,我看见周围出现的只是集中注意、严肃、控制住的热情和兴奋。
这一切突然变为直冲云霄的巨大呼喊声。在我们之前,在刚才荒寂赤裸得像一片沙场的银幕上,一下子出现了数以千计的人群,他们在难以形容的混乱中乱躜乱动。
肯定是幻象的突然出现和其复杂性使人群感到惊愕。从死亡中突然迸射出无数的生命力使人群受到震动。在他们对面,本来没有什么东西,现在却有像他们一样稠密的一群人在躜动,他们的激动和原来的人群的激动混杂起来,嘈杂的声音增加了他们的混乱。在几秒钟中,我感到他们失去了平衡,他们摇摇晃晃,极度兴奋狂热。
但他们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不是要去了解本质的需要——他们似乎起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而是要看到和抓住表像的需要控制了爆发的力量。人群又再次沉默了。他们看着,听着。
在那边——我不敢说是在银幕上,因为事实上比例是那么不正常,景象已超出了框架,充满了空间——在那边,在我们看来似是混乱和乱七八糟的人群现在根据终于出现的节奏组织起来。来来往往的是一些从事有条不紊工作的工匠们。这工作是围着一座正在建造中的巨大的建筑物进行。
所有这些工匠的穿着都完全和我们不同,还有,他们所用的工具、梯子的形状、脚手架的形状、他们负重和爬上高层的方式、柳条编的篮子、所用的材料,这一切的东西使我们好像处在十三或十四世纪中。
无数的僧侣在监工,从那巨大的建筑工地的各端发出命令,采取措施,不惜亲自拌和石灰浆,推车或锯开石头。一些老百姓身份的女人大声呼喊着,拿着酒罐到处走,往喝酒人刚喝完的大口杯中倒酒。一个乞丐走过。两个衣衫褴褛的卖唱者在吉他的伴奏下大声歌唱。一队杂技演员,全都是残废的,或独臂或失去两腿,准备好表演。这时场面不经过渡就改变了,像是通过一个简单的机关就改变了的背景。
这是和刚才看到的正在建造中的建筑物一样的形象,但这一次人们清楚地看到了建筑物的蓝图,整个巨大的奇特式的大教堂的基础。在和塔楼的下部同一水平的石基上,沿着门廊边上,或在墙壁凹进处之前,或在教堂广场的石级上,各处都躜动着泥瓦匠、石匠、雕刻家、木匠、学徒、僧侣的身影。
他们的服装和现在不一样,是一两个世纪之前的样子。
这时出现了一系列的形象,它们连续着,使人们无法分别指出其中的某一景象的始末。通过无疑是与电影相同的手法,像在电影里表现一株植物的成长那样,我们看见大教堂不知不觉地高了起来,像一朵鲜花展开那样,轮廓清晰的美丽花瓣逐一展开,最后在我们眼前单独地完成,没有人力的参加。这样,到了某一时刻,它带着它的辉煌与和谐的力量耸立在天空中。这是兰斯大教堂,它有三个入门,众多的塑像、美丽的圆花窗、被轻盈的小塔围在两侧的漂亮的尖塔、墙垛、雕刻和走廊上的花边,这就是人们在野蛮人毁坏它之前我们在几个世纪中所看见的兰斯大教堂。
人群中出现了长久的颤栗。他们知道,在他们面前出现的不是一座建筑的摄影形象,他们知道现在很难利用无足轻重的字眼使那些没有亲眼见到这一景象的人明白这一切。由于这些人具有深刻正确的预知,不会被一种无法接受的冒充所欺骗,他们怀着不安的心情看那最奇特的景象——中世纪时一个教堂真实建造的情况,十三世纪时一个工地上真实的工作情景,建筑兰斯大教堂的僧侣和工匠真正的存在。在这些观众的灵敏的本能的启迪下,他们没有一刻怀疑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事。对我所否认的,至少是对我带着保留和怀疑认为是一种幻象的事物,他们肯定地接受,认为是发疯了才会反对。这不是人为的再现过去,而是在活着的事实中复苏过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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