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着再带你了,”她说着指了指十字架。“有什么新的发现,你再告诉我。我们待会儿见。”
她走了。
我直接走向费太太的墓地。地上的土质太硬,草又太短,看不出什么脚印。放弃这点,我开始仔细地端详白色的十字架——天然色,大概是日子太久,有点斑痕。十字架下面的碑文也是历尽风霜,一块块的不大清楚。这是前半部的现象,后半部可是把我给吓着了:从上到下,干干净净,显然有人才擦过。谁呢?为什么不擦完?
我环顾四周,附近并没有住宅,墓园孤零零的在这儿。我绕了一圈,在教堂的后面发现了新大陆:一个经年失修,不再被人使用的石砌出口。往里走,我发现了一个小屋子。
有位老太太在洗东西。
我和她聊了些教堂和墓园的事。她很健谈,告诉我她丈夫是两家公司的职员,也是教堂的执事。我把话题转到费太太的墓碑,并赞美了两句,她摇了摇头,说我还没见到它真正风光的时候。她先生是墓园的管理员,可是这几个月由于身体欠佳,好久没去整理了,大概再休息一个多礼拜就可以工作了。
以上这段话供给了我所需的资料。告别了老太太,我立刻回凌雾堡。
显然有个陌生人清理过墓碑。我仔细地分析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整理出头绪以后,决定太阳下山后再偷偷地回墓园看个究竟。
回到堡内我把我的看法告诉贺小姐。她惊讶、不自然地反应着,却又无法提出理由阻止我。“我希望能有个好的结局。”说完她正要离开,我叫住她,问她费小姐的情况,她说费小姐的精神好多了,大概黄昏的时候会出来散步。
我进入自己的工作间,把那些名画按次序整理一番。我心不在焉地一面整理画一面望着窗口,看看太阳是否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外。
无意间,我看到费小姐了。从早上到现在,我一直没机会见她,在凌雾堡只剩下一天的时间,过了明天,我将再也看不到她了。想到这儿,我就不免多看她两眼,为了怕她抬头看到我,我只好躲在窗帘后头,眼睛跟着她转动,直到她消失为止。
一个小时以后,日薄西山。我拿着风衣和帽子,偷偷地溜出大厅。
海风凉凉地吹着,墓园内没有一个人影,死气沉沉。我选好了一个位置,躲在那儿,目不转睛地望着费太太的十字架。
13
墓园隐密的地方不多,我必须小心,免得暴露身份。教堂的大门就在墓地的旁边。我考虑再三,决定躲在教堂内,从里面的小窗口监视费太太的墓碑,另一个窗口可以看见老执事夫妇的小屋。在我眼前是一排矮墙,围着墓园。晚霞浓浓地罩在这黄土山丘,伴着海风,好不寂寥。附近没有一点生气,没有虫鸣鸟叫,老太太的狗也安静得很。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了,我的心也随着慢慢地下沉。半个钟头以后,一阵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近。
“别担心那封信,”是女人的声音。“我把信安全地送到那个年轻人的手里,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保证没人跟踪——”声音突然中止,可是脚步声仍然继续着。过了一会儿,两个女人出现在小窗口,她们朝着墓园走去。其中一人戴着帽子和披肩,另一人穿着深蓝色的连帽外套,外套长及膝盖,忽然,我发现她的下半截是白色的长裙,这项发现使得我心跳加速。
她们才进入墓园就停住了,“我必须提醒你,不要把外套脱下,”这声音是刚才的声音。“陶太太说的有道理,你全身白色太显眼了。你待在这慢慢地擦,我到别的地方走走,我不像你这么喜欢这儿。我回来的时候你可得擦完哦,天黑以前咱们要回家。”
说完她转了个身,走出了墓园。这回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面容了。她是个健康的老太太,脸上没有一丝犯人的嫌疑。走过教堂,她紧紧地抓着披肩,“奇怪,从我认识她到现在,她总是这么的奇怪——可怜的孩子。”说完回过头望了望墓园,叹了口气,然后匆匆地消失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不能决定是否要跟踪她,和她谈一谈。结果,我还是决定放弃她,乖乖地待在教堂里静观变化。送信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写信的人。此刻我有把握写信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想到这儿,我看见那女人走向费太太的墓前,停立在那儿好一会儿,然后才从口袋掏出一块白布,走向边上的小溪,蹲下来把布沾湿了,再回来亲了亲墓上的十字架,开始擦另外的一半。
我琢磨着,如何在不吓着她的情况下出现。为了不让她发觉,只好绕着矮墙,由靠近费太太
坟墓的入口处进去。她专心地擦着,没有发觉我的举动。一直到我出现在她面前,才失了魂似的叫了起来。
“别害怕,”我说。“你该记得我吧?”
我向前走了几步。口中叫她别害怕,心里却毛毛的,眼前的这张脸和那晚伦敦路上遇到的
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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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寒气(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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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记得我?”我说。“我们有一回在深夜见过面,你迷了路,我还送你到伦敦?你不可
能忘记吧!”
她松了口气,刚刚的惊慌慢慢地消失了。
“别急着回答我,”我继续说道。“先平静一会,把我当个朋友。”
“你对我很好,”她喃喃道。“上回……现在……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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