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绕过教堂,找到足够粗的梁柱后,众人便动手又拉又扯地硬把它们由砖石中撬出来,合力抬起,喝着叫人让路,来到法衣室的门前。一、二、三,撞!一、二、三,撞!门开了些,门内的灰已争先恐后地飞出来。再一次,最后的冲刺,门终于哗啦一声,被我们撞开了。大家紧张地向内张望,除了大片艳红的火外,半个人影儿也没有。
“人呢?”仆人凝望着火焰呆滞地问。
“他已经成灰了,还有那些书和文件也都成灰了。”老人喃喃地说。
除了话声和火焰的噼啪声外,现场找不出其他的声音。
消防车终于赶到,人群也急切地拥上去。老管理员本想跟去,可是他实在太累了,只能倚着一块墓碑微弱地说:“救救教堂吧,救救教堂吧!”
只有那仆人,目不转睛地以空洞的眼神盯着火窟,我拍拍他,他低问一声:“他在哪里?”
我的意志与力量也垮了,呆呆地看着消防人员忙碌。有两人从火势已被控制的法衣室出来,带着由附近空屋拆来的门板,众人纷纷让开。门口又被警察围起来,村民们三三两两地想挤上去先睹为快。如潮水般漾开的各种话迅速传到我所站的地方。
“他们找到他了吗?”“在靠教堂的门房找到了。”“他的脸烧坏了吗?”“没有,他的脸朝下,所以没有烧坏。”“据说他是个什么地主,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好像是一个男爵吧。”“他在那里面干什么?”“反正没好事就是了。”“你想他是故意的吗?”“故意烧死自己?”“不,烧法衣室。”“谁知道。”“有谁认识他?”“好像有个仆人在那边,但他已经吓呆了,警察不相信他的话。”“嘘——”
有个人用很权威的声音打破四周的宁静。“那位想救他的先生在哪里?”
“在这里,在这里!”一大堆的手指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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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太太叙述的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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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管走过来,轻轻扶住我的手臂说:“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先生。”
我想说我根本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他去了。走到一圈人中间,大家都把灯笼放得低低的。那主管问我:“你认识他吗?先生?”
我的眼睛下垂,看到一团用帆布盖着的东西,除了雨水的滴答声,四周是一片宁静。我沿着帆布看过去,昏黄的灯光下——乌黑、僵硬、狰狞的——我赫然看到了死者的面孔。
就这样,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上天注定了我们最终要见这一面。
9
公审是在第二天下午举行的,我是证人之一。我没忘记早上到邮局去拿玛丽的信,那信已在邮局等我。她们都很好,萝娜要她告诉我她爱我,并求我把回去的日期事先告诉她。玛丽加了附笔解释,因为萝娜想用她的“私房钱”为我接风。这样一封温馨的信,仍无法拂去昨夜可怕的经历。我担心萝娜受不了刺激,便即刻提笔把昨夜的事尽量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并请她小心,莫让萝娜看到报纸。
案情调查很复杂,而且困难重重。首先身份就无法确定,最后终于找到一只怀表,上面刻有柏西尔男爵的名字。他们暂时以之称呼,等通知黑水园,并有极熟悉的亲友来认尸后再作定论。
接着研究起火的原因。仆人、我和那个男孩首先被传唤。男孩讲得很清楚,那仆人仍然神智不清,对我的调查倒是出乎意料的短。我没见过死者,从没见过死者,我只是到管理员家去问路的,听他说钥匙丢了便陪他去找,来到法衣室后才发现里面有人,怎么也打不开锁。基于人道,我当然应设法营救。法官毫不怀疑地采信了我的说法。
调查结束后,我自己把这件事又想了一想,认为经过可能是这样的:
有人把我被保释的消息通知了柏西尔,迫使他不得不连夜赶到威明罕的教堂灭迹。他偷了老管理员的钥匙后便带蜡烛或灯笼去找登记册,他又担心人家发现,便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我不相信他想烧掉法衣室,只是想撕掉那一页,毀掉证据罢了。但法衣室内有那么多易燃物,他不小心引起火灾后,一定想先灭火。但火势愈来愈大,终于大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然后想夺门而逃,可是匆忙间,钥匙又卡住。我叫他试另一扇门后,他才跑过去,但浓烟太重终于使他昏倒门边,葬身火窟。
公审在当天就暂时结束,没有任何法律上的解释足以说明这个谜团。一切要等死者的律师由伦敦赶到才能解决。庭上找了个医生来照顾那个仆人,希望能让他说出,除了他主人要他在那边等候以外的话。依我猜,柏西尔男爵担心我随后赶到发生争执,才要他来壮声势的。
我身心疲惫地回到威明罕的旅馆,受不了咖啡座众人无止境的追问,只好端了我简单的晚餐躲进房内。
真希望能立即赶回伦敦接受两位好友的安慰,可是明天我还要出庭。如今我们的前途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为黑暗。柏西尔死了,我的秘密武器也没法施展了,萝娜的身份何日才能澄清?
第二天的早上仍有一段自由时间。我去邮局取了玛丽的信,便在镇上信步逛了起来。经过葛太太门口时,想到她说的:“除了他死,没有什么消息是值得我知道的!”柏西尔事件的始末必会成为报纸的大消息,似乎也不必要我去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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