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后……”
他一秒一秒地数着。但很快他的太阳穴开始搏动,他也出现了谵妄,思绪纷乱,
以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他躺在原先住过的小城堡那间卧室的床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穿着日间的衣
服,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不安地望着他。挂钟指着七点三刻。他低声问:
“十五分钟……没有超过嘛,嗯?不然……”
他听见贝舒的声音在吩咐:
“快,阿诺尔德,跑去狩猎阁,把他的箱子拿来。夏尔洛特,端杯茶和面包干
来,快点,好不好?”
接着,贝舒回到床边,对他说:
“老朋友,你得吃点东西……不能太多……但要吃一点……啊!该死的!你可
没让我们少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嘤嘤哭泣着,脸都变了模样。两姐妹一人握住他一只手。
贝尔特朗德轻声说:
“别答话……别开口……您大概气力都耗尽了。啊!我们真是恐慌呀!我们不
明白您为什么会失踪。告诉我们……不,不,什么也别说,……好好休息……”
她们不说话了。可是两姐妹都极为兴奋,克制不住,又问了一些事,可是话一
出口马上又不让他回答。贝舒也是这样。拉乌尔遭遇的危险似乎使他完全乱了套。
他说出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还不时停下来,喊出几道荒谬的命令。
拉乌尔喝了茶,吃了面包干,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轻声问:
“有人从巴黎给你们发来一封电报,对吧?”
“对。”贝舒说,“你要我们搭头班火车去与你会合,在你家见面。”
“那你们为什么没走?”
“我想走。可她们不愿意。”
“为什么?”
“她们不相信。”口舒说,“她们不相信你会这样离开她们。于是我们去找你
……尤其在外面,小树林里。后来我们慌了神。你到底走没走,大家不清楚。时间
一个钟头一个钟头过去。大家急得睡不着觉。”
“你没通知警察吧?”
“没有。”
“好。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亏了夏尔洛特。今早,她在屋里喊:‘旧温室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动……我
从窗户里看见了。’于是我们跑过去,掏了一个洞……”
拉乌尔低声道:
“谢谢,夏尔洛特。”
接下来,他们问他有何打算,他用毅然决然的口气,明确地说:
“先睡一觉,醒来后就出发……去勒阿弗尔……住几天……海洋空气会让我恢
复。”
大家走了出去。百叶窗和门都关起来了。他睡着了。
将近下午两点。他按铃叫人。贝尔特朗德走进房间,发现他仰靠在扶手椅上,
气色很好,刮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她注视他好一阵,眼睛里流露出喜悦之情。
然后她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在他额头印上一吻,又吻了他的双手。这些亲吻掺和着
热泪。
夏尔洛特把饭菜送到拉乌尔的房间,服侍大家在这里用饭。拉乌尔吃得不多,
好像很厌倦,要急着离开小城堡,似乎那痛苦的回忆在纠缠他,搅得他惶恐不安。
贝舒不得不扶着他,几乎是把他架到了汽车里。他们让他坐在后座。贝舒坐在
方向盘前,勉强开着车子走起来。阿诺尔德和夏尔洛特另外坐晚班火车回巴黎。
在勒阿弗尔,拉乌尔出于没有说出的原因,不愿意卸下行李,去哪间旅馆下榻。
他让人把他送到圣阿德勒斯沙滩,在沙子上躺了一整天,一句话不说,只是大口大
口吸着渐渐刮起来的清新的海风。
当夕阳西沉,隐入海上那一缕缕长长的玫瑰色晚霞中间时,当最后一抹阳光在
地平线上消失时,两姐妹和贝舒目睹了最出人意料的一幕,只见拉乌尔突然从空荡
荡的、就他们四人待着的沙滩角落里站起来,狂乱地跳起舞来,两只脚古怪地踩着
步子,两只手疯狂地摆着,嘴里发出一声声尖叫,像是水面上飞来掠去的海鸥的鸣
叫。
“怎么,你疯了!”贝舒叫道。
拉乌尔搂住他的腰,带着他旋转,然后把他抱离地面,平放在举起的双臂上。
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开心地笑着,都很惊奇;他哪来的这股爆发力?从早上
以来,他不是好像被苦难折磨得精疲力竭了吗?
“嗬!”他拖着她们说,“你们还以为我会一连几天昏迷不醒吧?我早恢复了。
还在小城堡,喝过茶,睡了两个钟头,我就恢复过来了。真没想到,你们这些漂亮
朋友,竟以为我会浪费时间,像年轻产妇一样坐月子哩!还是干正事吧!先吃了饭
再说,我可饿坏了!”
他把他们三人领到一家有名的餐馆,吃了一顿丰盛的酒席。两姐妹从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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