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没遇到困难?”
“不太大。”
当这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顺着原路穿过厨房时,那间宽大的厨房里的匆忙节奏已经缓和下来,厨房的艺术被现实的洗碗、叠盘子、倒垃圾所取代。而在空空荡荡的一等舱餐厅里,桌子被擦拭干净,重新摆上了新的亚麻桌布、瓷器与银器。
在餐厅后面的大楼梯旁边,安德瑞斯向福特尔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开了,可能是回他自已的房舱去了。福特尔则走向宽敞的接待室,在那里,音乐晚会正在举行。
就像一等舱餐厅与二等舱餐厅一样,接待室的宽度与船等宽,尽管地方宽阔(福特尔估计它的长度超过五十英尺),却让人产生一种亲密感——白色镶板的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浮雕图案,灯光柔和,阿克斯明斯特的地毯铺在地上,休闲的藤椅与豪华的沙发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在四人藤桌上茂密的棕榈叶插在巨大的花瓶中。
提琴师沃利斯·哈特雷的五重奏小乐队正围绕在豪华的钢琴前(接待室里没有舞台),演奏着奥芬·巴赫的乐曲《霍夫曼的故事》,这首乐曲在福特尔听来具有一种讽刺意味,他刚刚听过另一个“霍夫曼”的故事。小乐队非常擅长演奏古典轻音乐——普契尼,李斯特,比柴——而在音乐会的最后阶段,将举行一场非正式的舞会,这主要是应年轻乘客的要求而举行的,他们将表演最新流行的狐步舞,对这支没有鼓手的乐队来说,狐步舞曲不是他们的固定演奏曲目。
福特尔在靠近窗户的一张小桌子前找到了梅尔与哈瑞斯夫妇,他加入到他们中间。窗外是宁静的大海,夜空晴朗,星光灿烂;船的晃动尽管轻微,但还是能够察觉得到,就如同主旋律下面的重复旋律。“音乐会”是非正式的,当船上的服务员走过来送咖啡、茶与烤饼时,人们普遍停止了交谈。
“她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哈瑞斯说。
“别打什么歪主意,亨利·B。”瑞恩开着玩笑说,她穿着绿色的丝棉夜礼服,带着钻石头饰,上面插了几只天堂鸟的羽毛,看起来非常美丽:
“谁是那个漂亮的姑娘?”福特尔问。
“桃乐丝·吉伯森,”梅尔解释着。梅尔今夜也格外标致,她身穿奶油色的丝缎晚礼服,头发盘了起来,没戴帽子。“亨利与瑞恩今天下午在主甲板上遇到的年轻电影演员。”
“厚颜无耻的小东西,”瑞恩说,转动了一下眼睛,“她主动走过来,向我们介绍她自己。”这样的一个判断从如此现代而自信的女人嘴里说出来,让福特尔觉得有趣。
“她有一位像你妈妈一样讨厌的母亲,”亨利说,“通常情况下我受不了这种人。但是这个姑娘,桃乐丝,与,嗯……朱雷斯·布鲁瑞特有生意关系,他是电影发行人。”
“生意关系,”瑞恩说,“这倒是个新词。”
“无论如何,”亨利说,“我打算让她在我下一部百老汇戏剧里扮演一个角色。”
“我希望能同她谈谈。”梅尔说。
哈瑞斯挥了一下手,“看她的样子,她没必要……同她的联系,也许能让我在今年年底制作出自己的电影。”
“你确信那些电影会是未来的趋势吗?”福特尔问,摇了摇头。
“未来就在这里,就是现在,杰克。我打算寻找一个有意思的剧本……你认识一些好作家吗?”
“不认识。”福特尔说,然后他向一名服务员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过来倒咖啡。一转头,这位侦探小说家注意到本·古根汉姆就坐在旁边,与他那可爱的金发情妇波琳·阿尔伯特夫人一起坐在一张四人桌子前。那个女人穿着紫色的平绒晚礼服,身材窈窕,令人眩目。
古根汉姆是一个古怪的家伙,是钢铁王朝的叛逆者,现在,在他将近五十岁的时候,他安定了下来,不再离经叛道了。由于他的地位,他受到人们普遍的尊敬。福特尔亲眼看到就在晚餐前,艾斯特在他身边停下来,同他攀谈;麦琪·布朗对待他也像是一位老朋友,可能在古根汉姆在科罗拉多开金矿时,他们就认识了。
但是在接待室里,没有人同古根汉姆与他可爱的情妇坐在一起。那位蓝眼睛,白皮肤,头发过早灰白的百万富翁毕竟是一个犹太人,而犹太人喜欢坐在一起,不论是出于他们的种族天性,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出于白星航运公司的事先安排。但是你能想象得出婚姻生活的典范,保守的史朝斯失妇——与古根汉姆的社会地位最相当的人——坐在这个男人与他情妇身边的情景吗?
小乐队演奏完了《霍夫曼的故事》,赢得了一片掌声;然后他们开始演奏另一支轻音乐。这时古根汉姆站了起来,亲昵地拍了拍他可爱的同伴的肩膀,同她相视笑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接待室。
福特尔侧过身子,在梅尔耳边轻声说:“我需要同古根汉姆谈一谈,他可能出去吸烟了。”
梅尔给了他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我是否也应该向阿尔伯特夫人说几句恭维话呢?”
“你真是太好了,亲爱的……让我们看看我们能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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