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听那个吹牛者的胡言乱语。”阿奇博尔德·布托少校说,他正在吸烟室里玩一局高赌注的牌,芳香的蓝色烟雾缭绕在桌子上空,似乎是雨前的阴云。阿奇博尔德的朋友米勒特也在玩牌,对手还有年轻的藏书家亨利·韦德纳,与大干线铁路的拥有者查理斯·海斯。
“见鬼,阿基,”福特尔说,“昨天夜里你把他的每个字都听进心里去了。”
阿奇博尔德漾着酒窝的下颏挺了起来,“就是在那时,我才知道我已经对他受够了!什么木乃伊的梦呓!不,对不起,老朋友——恐怕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例如打牌,喝酒,或者高尚的社交。”
显而易见,这位少校是不打算挪动他的屁股了,福特尔失望地离开了吸烟室,穿过旋转门,来到船左舷的游廊咖啡厅里(右舷的游廊咖啡厅已经被孩子们与保姆们占据了)。他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旁边装在瓶子里的棕榈叶摩擦着他的脖子。就在这时,米勒特——穿着灰色西装,打着蓝色真丝领带——穿过旋转门,一眼看到了他。
这位头发花白、相貌不凡的艺术家拉过来一张藤椅,在福特尔对而坐下来,笑容显得有些羞怯,“很高兴我追上了你,杰克。”
“坦率地说,我很惊讶你离开了赌桌,看起来你似乎是赢家。”
米勒特用一根手指抚摸着他花白的胡子,“我让别人替我玩一会儿。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先生——单独地。”
一位服务员走过来,两个男人点了咖啡。
“我想解释一下阿基拒绝你的邀请的原因。”米勒特说。
“没有必要做解择。”
“但是他相当粗鲁,而且……看,有一些事情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知道。”
“我听着呢,弗兰克斯。”
那位保守的艺术家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说:“阿基告诉你的关于那个家伙,那个勒索者克莱夫顿的故事,是真的——阿基的确因为神经紧张而精疲力尽。”
“任何夹在塔夫脱与罗斯福这两位朋友之间的人都会受到痛苦的折磨。”
“是这样,而且……但是这个克莱夫顿是第一流的恶棍,你要小心他,杰克——他会传播一些恶毒的诽谤。”
“我己经注意到了。”
“我看你没有。这是一些……说起来也令人难堪的事。”
“自从离开学校,我就已经不再讲故事了,弗兰克斯——而且我所写的唯一的东西就是小说。”
米勒特点了点头,再次叹了口气,当他开口时,嗓音有些颤抖,“好吧,正如你所知道的,阿基与我是亲密的朋友——我们两个这一辈子都是单身汉。那个狗娘养的克莱夫顿威胁着要羞辱我们,用可以想象得到的最具有毁灭性的、最玷污名誉的方式……我还用详细说明吗,杰克?”
注视着这位受人尊敬的美国艺术家——这个男人因为在国内战争与俄土冲突中勇敢的表现而得到过勋章——福特尔对死去的克莱夫顿又燃起了一股怒火。
福特尔咬着牙说:“克莱夫顿打算把阿奇博尔德·布托少校描绘成,什么——奥斯卡·王尔德?这简直太荒谬了。”
米勒特避开福特尔的目光,低下了头,“我所能说的就是,阿基的举止可能粗鲁了些,但是一些潜在的精神方面的因素……神的启示……在斯泰德先生的降神会上——尽管它有可能很有趣——却会对他是个折磨。因此,我为我的朋友向你表示歉意。”
“我再说一次,没有必要——但是他很幸运,有一位像你这样的朋友。”
现在,米勒特的目光遇到了福特尔的,他的声音很柔和,他的表情几乎是害羞的,“你没有问我对他的诽谤是否是真实的。”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理睬那些诽谤,此外——这也不关我的事,是不是?”
米勒特对福特尔的话思索了片刻,看起来他对福特尔的反应很感到震惊,然后,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你是一个好人,杰克。”
他们的咖啡送来了,这两个男人边坐着喝咖啡,边聊一些愉快的话题,包括相互间对彼此文章的赞赏(米勒特除了是一位优秀的艺术家外,还是短篇小说与散文的作家,卓越的托尔斯泰小说的翻译家)。米勒特表达了典型的爱国者对故乡人民的怀念,至少是对故乡女子们的怀念。
“在这只船上有许多令人讨厌的虚荣浮华的美国女人,你注意到了吗,杰克?你注意到她们很多人都抱着小狗,它们就像是活围巾一样。”
“我注意到了,”福特尔说。“但是那些女人们的丈夫却满地乱跑,如同宠物。”
两个男人发出会心的笑声,喝光了咖啡,握了一下手,彼此分头走开了。
但是福特尔却由于阿奇博尔德的拒绝而感到有些沮丧,尤其是现在,他知道了这位少校的谋杀动机与他早已列入了凶手名单的那个人不相上下。
只是到后来,福特尔才意识到米勒特也有同样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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