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上九点钟的时候,福特尔夫妇第一个来到那座豪华的饭店里。饭店的内部装饰是模仿路易十六王朝的,从雕花的石膏天棚到镀金的胡核木镶板,从枝形水晶吊灯到玫瑰红色的阿克斯明斯特地毯,这一切让人恍如置身于巴黎的星级饭店中。
走进这间宽敞的里兹饭店里的客人们都打扮得异常华美,按照传统,倒数第二夜是最后一次盛装的机会(最后一夜将要收拾行李,正式的晚礼服要被收起来)。男人们打着白领带,穿着燕尾服;女人们穿着巴黎最新流行的时装:白色的绸缎与紧身的薄纱,脖子上挂着闪闪发光的项链。饭店里的气氛十分活跃,空气中洋滥着欢笑声,飘散着甜蜜的花香。
“你知道,杰克,”梅尔说,她正欣赏着摆在他们桌子中央的插着美国玫瑰的花瓶,“有些事情一直在困扰着我。”
在他们身边,没有一个有钱的、时髦的女人赶得上梅尔:她穿着金色的丝绸长袍,短袖的袖口上装饰着一排玻璃珠,头发盘了起来,上面插着一朵天堂鸟。
他妻子的美丽让他飘飘然起来,或者,这是他刚刚喝下的葡萄酒的缘故。“是什么,亲爱的?”
“有关艾丽丝·克利沃的。”
福特尔轻轻地笑起来,“像艾丽丝那样的好姑娘怎么会困扰你?”
“那个家伙——罗德,他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不是吗?”
“是的,也许很高,但并不强壮……”
“但是,即使如此……她怎么能把那个家伙举到吊艇上呢?”
“她很有力气,亲爱的。”
“也许,但是—一”
“哈瑞斯夫妇来了。”
瑞恩的登场颇富戏剧性,她穿着短袖的长袍,炫耀着手臂上的石膏;哈瑞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瑞恩受伤的消息已经在船上传开了,看到她,饭店里的客人都对她鼓起掌来。
亨利为他妻子拉开一把椅子,福特尔说:“我还以为这种娱乐界的表情是表示摔断了腿呢。”
“我倒认为有这种倾向。”瑞恩说,尽管她的确非常痛苦。
一个庆贺史密斯船长即将退休的私人宴会也在饭店里举行,史密斯船长与汤姆·安德瑞斯走到这两对夫妇的桌子前,对瑞恩的“精神”与“勇气”表示恭维。
福特尔简短地同安德瑞斯交谈了几句,后者看起来容光焕发。
“汤姆,发生了什么事?”福特尔问,“您看起来似乎睡足了觉!”
安德瑞斯轻轻地笑了一下,把一只手搭在这位作家的椅背上,“这只是因为我刚刚解决了这只小船上的所有问题,我相信它就像人脑一样几乎接近完美了。”
“从我接触过的那些人脑来看,”福特尔打趣地说,“它们可并不值得赞美。”
安德瑞斯大笑起来,并不生气,然后他离开了他们,回去继续为船长庆贺。
晚餐有八道菜,由穿白制服的侍者鱼贯端来,那些菜都有着奇异的法国名称,翻译过来就是:鱼子酱鹌鹑蛋,碗豆汤,热月龙虾与公爵夫人土豆,木犀片炖野蘑菇,薄荷山梨,樱桃鹌鹑,芦笋汁,新鲜的水果沙拉。
熟悉的面孔在这间优雅的饭店里晃动,阿奇博尔德·布托少校与弗兰克斯·米勒特坐在那些为船长庆贺的欢乐的韦德纳家族成员中间,而史密斯船长早就回到船桥上去了;艾斯特与玛德琳坐在一张两人桌前,是一对体现了浪漫情怀的理想夫妇;伊斯美与奥罗夫林医生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前,尽管周围是一片鼎沸的人声,他们的举止却很严肃,与欢乐的人群格格不入。福特尔猜测着是否这位好医生正在听从伊斯美的吩咐,按照他这位侦探小说家的建议,填写一些文件,尤其是克莱夫顿与罗德的死亡证明书。
福特尔夫妇与哈瑞斯夫妇慢慢地享受着这一桌美味佳肴,品尝着甘醇清冽的葡萄酒,彼此讲着笑话,空气中充满了笑声。
到了晚餐结束的时候,福特尔同意为哈瑞斯写一部百老汇戏剧和一部电影脚本,而瑞恩——整个晚上她一直受到恭维,每一位走进里兹饭店的客人都在她的面前停下来,预祝她早日恢复健康——神气活现地宣布她折断的手臂显然是社交的王牌。
尽管夜晚已经有些冷了,福特尔与梅尔还是到主甲板上去散了会儿步,他们穿着华丽的晚礼服,没有穿大衣。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但他们却被葡萄酒与彼此的陪伴温暖着。
“多么美妙的第二度蜜月。”福特尔对他的妻子说,他们倚在栏杆上。夜空中缀满了星斗,宁静的海洋在他们面前舒展着,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宝石。
“你是不同寻常的,杰克,”梅尔说,她并没有十分喝醉,“像万·杜森教授一样睿智,比舍卢克·赫迈斯更勇敢。”
“而你,比公主更美丽,亲爱的,也更聪明。”
梅尔大笑起来,笑声如同音乐,如同一只风铃在漆黑的海面上空回荡。
“唯一美中不足的事情就是孩子。”福特尔说。
“我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也许下一次,我们会带他们一起旅行。”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马克思·艾伦·科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