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反倾,贴近窗边说:
“啊哈,安纳生回来了,看起来还满兴奋的。”
过了一会儿,传来钥匙打开前门的声音。穿过大厅的安纳生看到我们之后,快速冲进会客厅里,连招呼也没打,就冲口而出:
“我听到史普立克被枪杀的消息,究竟怎么回事?”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睛,扫过现场每个人的脸,“我猜,你们也是来这里,问我关于他的事情吧?好啊,那就问吧。”说完,他把那厚厚的公事包往茶几上一丢,然后把自己抛到一张椅子上,“今天早上有个警察跑到学校里去,像闹剧中跳梁小丑似的问了一些蠢问题。说了一堆什么神秘啦、谋杀啦……还问我们对这位约翰·E·史普立克了解多少等等之类问题,把几个大三学生吓坏了,看来他们接下来整个学期的心情都会受到影响,而且还害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英语讲师精神差点崩溃。我自己当时正在上课,倒是没见到这小丑。听说他竟然还问他们,史普立克平常爱和什么样的女人交往。拜托,史普立克和女人?那孩子的脑子里,除了功课,什么也装不下。他是我们数学资优班里最聪明的学生,从来不缺课。今天早上点名没到,我就知道一定有事。中午吃饭时,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桩谋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安纳生先生,”凡斯一直仔细地观察他,“不过,关于你那破案方程式,我们有新的因数提供给你。今天早上,约翰·史普立克被一把短枪射穿头部毙命。”
安纳生动也不动地瞪着凡斯好一会儿。接着,却仰头大笑起来:
“又来了,就像公鸡罗宾之死?……来来,把案子简单说明一下。”
凡斯将案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这是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他说,“安纳生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拜托,当然没有--”他真的很吃惊,“一点也没有。史普立克……我所教过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很有天分。可惜,为什么他父母要给他取约翰这名字呢?还有很多别的名字啊,因为这样害他被个疯子一枪毙命。显然罗宾被箭射死,也是同一个人干的。”他搓了搓双手--此刻他已经变成一个理论性的哲学家,“这是很好的问题,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吗?我必须掌握每一个因数。或许在解答的过程中,我会发现一套新的数学理论也说不定--就像凯普勒,”他咯咯笑了出来,“还记得凯普勒的‘宇宙和谐论”吗?它后来成了微积分的重要理论基础。凯普勒是在制作葡萄酒架时,想出这套理论的,他当时想,要怎样才能用最少的木头,构建出最大的贮放空间。搞不好,我这破案公式,也会为科学研究打开一个新的领域呢,哈!那罗宾和史普立克也会名垂不朽。“
尽管我知道,这人一辈子都和抽象的理论为伍,但他这种幽默实在让我倒胃口。不过,凡斯似乎不以为意。
“有一件事,”他说,“我忘了提起。”他转身向马克汉要那张写着数学公式的纸条,递给安纳生,说:“我们在史普立克的尸体下,找到这个。”
安纳生不屑地看了看那纸条。
“原来,主教也和这案子有关。纸张字体和主教的字条是一样的……但是,他打哪儿弄来这雷曼-克瑞斯托弗尔张量公式?为什么不是其他张量,像G、∑、τ类的,几乎每个对应用物理有兴趣的人,都会迷上这些公式,但这一个实在太冷门了。而且,我觉得怪怪的,好像……哦,老天爷!那天晚上我才和史普立克在讨论这公式呢!他还把它记下来。”
“派恩说,史普立克在星期四晚上曾经到这儿来。”凡斯说。
“哦,他说的?他是这么说的吗?……皇期四,是了,帕帝也在这儿,还有杜瑞克,我们在讨论高斯的理论,然后提到这个公式。是杜瑞克先提起的,然后帕帝还提到,要把什么高深数学理论用到西洋棋上……”
“对了,你也下西洋棋吗?”凡斯问。
“以前下,现在不下了。不过,那还是很棒的游戏。”
“你有没有研究过帕帝布局法?”(当时,我搞不懂凡斯为什么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也注意到,马克汉开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可怜的老帕帝,”安纳生微微笑道,“他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基础数学家,应该去当高中数学老师的,可惜太有钱了,把时间都花在西洋棋上。我告诉过他,那套布局是不科学的,甚至向他解释过缺点在哪里,但他就是不听。后来,卡帕布兰加、维德玛和塔塔科瓦那些人出现,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完全和我之前预料的一模一样。从此,他一生也毁了。接下来的好多年,他还在想另一套布局法,但始终无法成功。他还不断读威尔、西伯斯坦、艾廷顿和马赫的作品,希望能从中获得灵感。”
“实在很有意思,”凡斯将火柴盒递给安纳生(安纳生一边说,一边在为他的烟斗添加烟草)时说道,“帕帝和史普立克很熟吗?”
“噢,不,只在这儿见过两次。不过,帕帝倒是和杜瑞克很熟,经常问他一些有关数学上的问题,希望能借此找出一些突破性的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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