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我们又不能从他们的表情里得到任何讯息。”一如往常,希兹最在乎的还是实际。
“是没有任何口头上的讯息,但是正如哈姆雷特的说法,谋杀虽然没有舌头,却能说出不可思议的话来。”
“得啦,得啦,凡斯,坦白一点吧。”马克汉刻薄地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坦白说——我不知道,太模糊了。”他说,然后弯下身子从地板上捡起一本小书。这本书,就在死者垂下椅把的手的正下方。“很明显,契斯特被夺走生命之前正在看书。”他漫不经心地翻开书。“《水疗法与便秘》,没错,契斯特就是这种会担心大肠的人。很可能有人告诉他,肠阻塞会干扰正确的击球姿势。眼前这时刻,毫无疑问他也正在清除极乐世界的常春花,准备在天堂里兴建一座高尔夫球场。”
说到这里,他突然严肃起来。
“马克汉,你明白这本书所代表的特别意义吗?凶手进屋时,契斯特正坐在这儿阅读。他不但没起身或喊叫,还让这个闯入者毫无顾忌地站在他面前。他甚至连手上的书都没放下,反而轻松地仰靠在椅背上。为什么?因为契斯特认识——而且信任——这个凶手!当凶手突然掏出手枪,瞄准他的心脏时,他才会吓得动弹不得。而就在契斯特无比困惑和难以置信的时刻,凶手扣了扳机,子弹也射入了他的心脏。”
马克汉缓缓点头,一脸茫然。希兹则更仔细地观察死者的姿势。
“这是个很棒的理论。”警官终于让步。“没错,他一定是没一丁点疑心地让这家伙靠近了他,和朱丽亚的情况一模一样。”
“警官,没错。两宗类似的谋杀案,在这一点上极为相似。”
“只可惜,你还是忽略了一件事。”希兹的眉毛勾勒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昨晚契斯特还没准备上床,所以很可能也没锁门,这个人才能长驱直入。但是朱丽亚却已经更衣上床了,而且夜里她总会锁门。现在,凡斯先生,你认为这个带着枪的人是怎么进入朱丽亚的房间的?”
“要解释这件事一点也不困难。让我们这么说吧:我们可以假设,朱丽亚也许已经脱去外衣,关了灯,爬上她那女皇般的大床。然后门上传来一声轻叩——说不定她知道那是谁在敲门。她起床,亮灯,开门,和来人说了些话之后,因为怕冷又回到床上。可能是吧——天晓得?——来人也就很自然地坐在床边。但突然之间,这个人掏出左轮手枪来,开枪,而因为走得太匆忙,忘了关灯。这个说法——细节部分也许有些出入——也符合契斯特的情况。”
“如果当时的情况一如你的推测,”希兹有点勉强地接受了这个看法,“艾达遭枪击时却又为什么那么诡异——从头到尾都在一片黑暗里?”
“警官,理性主义的哲学家告诉过我们——”凡斯恶作剧地掉起书袋来,“——每件事都有个理由,只是人类可悲有限的才智不见得找得到。在枪杀艾达这件事上,我们这位难以捉摸的罪犯来了个我们无法理解的转变。不过,你已经找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观点:假如我们能发现这个杀手为什么像北鲑那样反其道而行,我相信我们的调查就会往前再迈进一大步。”
希兹没有再说什么。他站在房间的中央匆匆看了一下各式各样的杂物和几件家具,踏进更衣室,拉开门,打开里头的吊灯。当他沮丧地细看更衣室里面的东西时,大厅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很快的,史尼金已经打开房门站在那里。希兹转过身来,完全不让他的助手有讲话的余地,粗声就问:
“鞋印查得怎样了?”
“都在这儿。”史尼金走向警官,递给他一个长长的牛皮纸信封。“测量、核对和做模型都不是问题,可是我想不是很有用。在这个国家里,大概有一千万双脚可以穿这双鞋。”
希兹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白色薄板样本,看起来像是一只鞋底。
“这不是个矮子走得出来的脚印。”他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史尼金说,“尺寸并没多大意义,因为我们要追踪的毕竟不是一双鞋。这是橡胶套鞋的印子,从鞋子看不出那家伙的脚有多大。很可能穿鞋的脚并没有这么大,
八号到十号长、A到D宽的脚,都能穿着这双橡胶套鞋到处走。”
希兹很失望地点了点头。
“你确定这是橡胶套鞋的印子?”他很不甘心,这个看来很有价值的线索就这么没了。
“没什么好怀疑的。到处都有这双橡胶套鞋清清楚楚的印子,浅浅的鞋跟踩出来的凹痕非常明显。到底是不是橡胶套鞋,我会让杰瑞恩再查核。”(作者注:安东尼·杰瑞恩队长,是纽约警局中最敏锐、勤恳的犯罪学家之一。虽然他以贝蒂荣人身测定法——法国刑事侦察学家贝蒂荣创立的一种根据年龄、骨骼,结合摄影及后来问世的指纹学等鉴别人身的方法——的专家身份开始他的事业,后来却专门研究脚印——一项有助于提升贝蒂荣人身测定法这门精巧科学的学问。他花了好多年在维也纳研习奥地利归纳法,而且发展出一种脚印的精确摄影技术,成就直逼隆戴布莱斯和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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