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和检察官的办公室,理所当然是这些新闻人员烦扰的对象;而同样理所当然的,如果缉捕罪犯的努力成为泡影,希兹和马克汉还会更烦。马克汉已经在办公室里召开了好几次会议,仔细、辛苦地讨论过每一项事实;然而,还是没有人提得出任何有用的建议。契斯特·格林谋杀案发生两个星期后,就已经显示出这是个难以突破的僵局。
不过,那两星期之间的凡斯可没闲着。这件案子的复杂情节,已经攫住并深深吸引了他的兴致;从契斯特·格林请求马克汉协助的那天早晨开始,这个案子就一直在他脑中打转。有关格林家杀人事件的事他说得不多,却参与了每一次会议。从他不经意的评论中,我知道本案所呈现的疑点不但强烈地吸引住他,也相当让他费解。
他深信格林家血案上演的大宅本身就握有罪行的秘密,所以他特别在没有马克汉的陪同下,数度造访这个家庭。事实上,从第二次血案发生以来,马克汉其实也只去过一次。他当然不是逃避责任,他能做的事很有限,而且那时他办公室的例行职务特别繁重(作者注:那时他头上有著名的“掺水牛奶”丑闻案,格林家杀人事件发生时,刚好是审理期间。此外,那时纽约市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反赌博运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必须负责所有的起诉工作)。希蓓拉坚持合办朱丽亚和契斯特的葬礼,最后决定把二人安葬在林野墓园,葬礼在马尔坎一个私人小教堂中举行,只通知了少数亲密的熟人(虽然在建筑物的外头,对这场轰动葬礼的联想还是引来一群好奇人士),完全不让外界知情。冯布朗医生陪着希蓓拉、雷克斯到教堂,和他们坐在一起度过整个葬礼。艾达的身体状况虽然已迅速好转,但仍然无法出席,瘫痪的格林夫人当然也没参加,不过我怀疑纵使她身体健全也不会来,因为当有人提议就在格林大宅举行仪式时,她坚决反对。
葬礼隔天,凡斯第一次非正式地造访格林大宅。希蓓拉接待他时一点也不感意外。
“很高兴你来了,”她快乐地招呼他。“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警察,很难想像警察会抽这种法国烟!我真想找个人聊聊。当然,现在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视我如瘟疫,避我惟恐不及。自从朱丽亚结束了她可悲的生命之后,我就没接到过一张请帖。我相信,他们称之为 '尊重死者'。他们哪知道,现在的我才最需要消遣娱乐呢!”
她摇铃唤来管家,要他准备茶点。
“真是谢天谢地!史普特的茶煮得比咖啡好多了。”她反常地说了一堆零碎、不相干的事。“昨天真是够我受的一天!葬礼让人不自在到觉得好笑。当主持葬礼那位可敬的神学家开始颂赞死者的天国荣耀时,我快没有办法摆出我那张正经八百的脸。从头到尾——这可怜的家伙——被病态的好奇心给吞噬了。我确信他百分之百乐在其中,假如我忘了寄给他布道的支票,我敢说他也没有怨言……”
茶端来了,在史普特要欠身而退之前,希蓓拉忽然暴躁地对他说:
“我现在受不了任何茶,我要杯姜汁威士忌。”她说,用眼神询问凡斯,但凡斯坚持他比较喜欢茶,这女孩只好独饮她的姜汁威士忌。
“这些天来,我迫切需要刺激。”她轻快地说,“这样说吧,这栋深沟围绕的贵族庄园一直
困扰着我这年轻又容易苦恼的心灵。作为一个名流的重担,更让我承受不起。你知道,我真的已经成了个名人——事实上,所有格林大宅里的人现在都很有名。我永远想像不到,不过是一两件谋杀案,就能带给一个家庭如此荒谬的声望。有一天,说不定我还会进军好莱坞呢。”
她笑了起来,我觉得那笑容有点儿勉强。
“真是太有趣了!连我妈都乐在其中。她要到每一份报纸,逐字逐句阅读有关我们家的报导——我告诉你,那真是件好事。她已经忘了要找人麻烦;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听到一句和她的脊椎有关的话了。上帝缓和了强风——还是'邪风'啊什么的,每次我一想要引经据典,就一定会弄混出处……”
她就这样用这种轻率的语调,没完没了地自说自话了大约半小时。我不知道,她是名副其实的冷酷无情呢,或者只是勇敢地试着对抗那迫近她的悲剧阴影。凡斯兴致盎然且愉快地倾听她的每一句话,他似乎意识到,因为某种情感上的需要,这女孩必须发泄一下情绪;因此,在我们离开之前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刻意让话题绕着寻常琐事转。当我们起身告辞时,希蓓拉坚持要我们再度光临。
“凡斯先生,你真是善解人意,”她说,“我相信你不是一位道学家;对于我痛失亲人,你没有表示过一点慰问之意。谢天谢地,还好我们格林家没有那些猛扑而来、对着我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亲戚。如果我们有那样的亲戚,我宁愿去自杀。”
接下来的一星期之内,凡斯和我又造访了两次格林大宅,都受到热诚的招待。希蓓拉总是笑口常开,如果她对突发于她家的意外还心存恐惧,她也一定掩饰得很好。只有在她渴望无拘束的谈论,和为了避免露出哀伤而夸张过度时,我才确实感觉到,她经历过的恐怖经验已经对她产生了相当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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