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一落,他就走出了起居室;然后我听见,他要柯瑞准备洗澡水。
经过简单地说明之后,马克汉爽快地答应来和我们共进早餐,而且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凡斯已经刮过脸、打扮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比今早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清爽得多,不过仍然脸色苍白,双眼难掩疲惫之色。
用餐期间,谁都没提起格林家杀人事件,可是我们才刚坐进图书室的安乐椅,马克汉便已按捺不住了。
“老范在电话里好像是说,你已经从摘要里看出端倪来了。”
“是的,”凡斯沮丧地说,“我已经兜拢所有的关键了。真是天杀的!难怪我们会看不出事情的真相。”
马克汉紧绷着脸,倾身向前,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知道真相了?”
“没错,我知道,”凡斯平静地回答,“我的脑袋终于告诉我谁是这一连串残暴事件的祸首;即使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我还是不敢相信。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不想接受这个真相,应该说,我几乎是不敢接受这个真相……真该死,我越来越故步自封。中年人的特点,已经不知不觉地出现在我身上。”他努力想挤出笑容,但没有成功。
马克汉静静地等着。
“不,老家伙,”凡斯继续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真相。还得再调查一两件事之后,我才能告诉你。你知道吗,犯罪的构图其实很平凡,但在嵌入了新的关联之后,原本清楚的东西忽然变得荒诞不经起来——就像是噩梦里的幽灵。我必须先亲手接触、打量过它们,才能够确定它们真的不是我无谓的奇想。”
“这种证实会花掉你多少时间?”马克汉很清楚,强迫凡斯加快脚步一点也没有用。他知道凡斯一定意识得到情况的严重性,也尊重他在揭露结论之前调查某些关键点的决定。
“我希望不用太久。”凡斯走向书桌,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些东西,递给马克汉。“夜里造访托拜亚斯图书室的人,很明显读过这五本书。马克汉,我要这五本书——马上就要。不过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它们不见了。因此,我希望你能打电话给欧布莱恩护士,要她在不会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拿到格林夫人的钥匙,并小心保管。要她包好这五本书,交给守卫宅子内部的探员,让他们带来这儿给我。麻烦你跟她说明一下,这五本书摆在书架的哪一带。”
马克汉拿着那张纸,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走到图书室门口时,他却停了下来。
“你认为,让探员离开宅子是明智的举动吗?”
“不要紧,”凡斯说,“那边再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马克汉点点头往外走,几分钟后就回到图书室。
“半小时内,五本书会送达。”
探员带着那包书来到时,凡斯拆开看了一眼,就把书搁在椅子边。
“现在,马克汉,我恐怕得花点时间阅读。你不会介意吧?”尽管他的声音毫无变化,但言语之中却明显有种紧迫的严肃。
马克汉马上起身。这两个个性南辕北辙的人之间的绝佳默契,再一次让我大开眼界。
“我还有很多私人的信件要回,”他说,“所以我得走了。柯瑞的煎蛋卷很棒——我应该什么时候再过来看你?下午茶时间我可以顺道过来。”
凡斯诚挚地伸出手来。
“就五点吧,那时我应该能完成我的阅读研究。另外,多谢你的宽容。”他低沉地加了一句,“在我告诉你一切情形之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你稍作等候。”
下午接近五点,马克汉依约前来;那时凡斯还在图书室里,没过多久他就到了起居室。
“整个事态清楚多了,”他说,“荒谬意象一点一滴地为潜在的真相添加元素。我已经证实了好几个观点,还有一些仍需要更进一步的证据。”
“来证明你的假设正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假设会自己证明自己,一定可以引出事情的真相。不过——真该死,马克汉!——除非每一个片段的证据都已毋庸置疑,否则我拒绝接受这个真相。”
“这一些片段的证据,能拿到法庭上用吗?”
“那就是我连想都不肯想的事了。在这个案子里,怎么起诉罪犯不是关键。不过,我相信我们这个嗜血的社会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而你——你这个上帝正式为她最眷顾的普罗大众所拣选的夏洛克译注:莎士比亚剧本《威尼斯商人》中狠毒的犹太高利贷者。——也会义无反顾地为他们操刀。总归一句,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出席这场大屠杀。”
马克汉好奇地端详他。
“听起来不怎么吉祥。不过如果一切真如你所料,你都已经揪出这些杀人事件的凶手了,为什么社会大众不该将他绳之以法?”
“如果我们的社会大众真的无所不知,马克汉,当然就有审判的权利。但我们的社会大众不但愚昧无知而恶毒,而且没有一点洞察力和理解力,审判只会让社会大众的作风更无赖、更崇尚愚蠢,把知识分子钉上十字架,把有病的人囚进地牢。是的,你的社会大众自以为有权利和能力可以分析所谓'罪行'的深奥证据,并且对他们不喜欢的那些先天抗拒不了冲动的人飨以死刑。马克汉,这就是你亲爱的社会大众的面貌——一群等着扑杀、撕吞受害者来解放兽欲的饿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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