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来点燃一根烟。
“不过,虽然我找到了她犯罪的手段,”他继续说,“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比如说强烈的动机——也就是说,促使她彻底实践这一连串毫无节制的恐怖行动的东西。我们完全不了解艾达的过去、出身和遗传的天性,即使逻辑已经很清晰,这些罪行还是非常难以置信。因此,我的下一步就是查明艾达心理状态的源头。一开始,我就怀疑她是曼韩太太的女儿;不过就算在证实这个推测的那个时刻,我也看不出来她的出身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从我们和曼韩太太的对谈中,很明显地可以推断,托拜亚斯和她的先生以前曾搭在一起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后来她也承认,她的丈夫在纽奥良的医院待了一年后,才在十三年前的十月份过世。你们或许都还记得,她也说过在她先生过世的一年前就见过托拜亚斯。那该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就在那时,托拜亚斯领养了艾达(作者注:后来曼韩太太才告诉我们,曼韩曾经为托拜亚斯担起一件最见不得人的非法买卖的所有罪过,让托拜亚斯得以逃过刑责;但他也同时要求托拜亚斯答应,万一他死了或被监禁,托拜亚斯一定要领养、照顾艾达,而为了保护她不受曼韩的影响,艾达从五岁起就被安置在一所民间设施里)。我认为也许曼韩和这些杀人事件之间有某种关联,甚至还有点怀疑史普特就是曼韩,整个事件的主轴根本就是卑劣的勒索敲诈。所以,我决定要调查个清楚明白。我上个星期的神秘之旅就是去纽奥良,一到那儿真相就得来全不费功夫了。调阅过十三年前十月份的死亡记录以后,我发现,曼韩死前一整年都待在收容精神病罪犯的精神医院。从警方那儿,我也查到他的某些记录。亚多法·曼韩——艾达的父亲——似乎在德国时就是个恶名昭彰的歹徒和杀手,曾被判处死刑,却从斯图加特的监狱脱逃,潜往美国。我隐约觉得,已经过世的托拜亚斯某种程度上一定与那桩逃狱事件有关联。不论我有没有错怪托拜亚斯,艾达的父亲是个杀手兼专业罪犯总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说明了她手下不留情的背景……”
“你是说她像她老子一样疯狂?”希兹问。
“不,警官,我只是说她的血液里流着犯罪的潜能;而当谋财害命的动机强化以后,她继承来的天性就会自动展现威力。”
“如果光只是为了钱,”马克汉插嘴道,“动机好像也不应该强大到可以让她这么残暴不仁。”
“驱使她的不单是金钱。真正的动机比金钱的欲望更深沉,更准确的说,也许是所有和人性有关的动机里头最强烈的——奇异的、可怕的交织了爱与恨、妒嫉与渴望自由的杀人动机。本来她就是那不正常的格林家族里的灰姑娘,被人瞧不起,让人当做仆役使唤,耗掉她的青春来照料一个唠叨不休的残疾者,除了这样——如希蓓拉所说的——别无谋生之道。你们难道不能理解,她默默承受了十四年这样的待遇,这十四年滋养着她的仇恨,她吸收着四周的毒素,到最后鄙视那家族里的每一个人?光是这些就足以唤醒她与生俱来的本能。看起来她似乎应该早就忍无可忍,可是另一个同样强而有力的因素加入了这个局势。她爱上了冯布朗——对一个身陷苦境的女孩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然后她知道,希蓓拉赢得了他的爱慕。她就算不知道,也一定强烈怀疑他们已经结婚了。平日里对这个姐姐就存在着的敌意,因此在一种恶毒的、侵蚀人心的嫉妒之中日渐增强。”
“根据老托拜亚斯遗嘱上的条文,艾达是这家族里惟一一个就算结了婚也不用被迫住在庄园里的人;从这个事实中,她发现她有机会一网打尽她所渴望得到的一切,又可以同时摆脱她狂热的天性要她深深痛恨的人。她打算除掉整个家族,继承格林家的几百万财产,得到冯布朗的青睐。再说,在这么一个强烈的动机之外,整个行动也有着报复的意义,不过我倾向于认为,爱情因素才是她后来犯下一连串暴行的根本驱动力。爱情给了她力量和勇气,爱情让她心醉神驰,牵引她到一个任何事似乎都有可能的国度;在那儿,她愿意为得到渴望的结
果而付出任何代价。说到这里,我可能得温习一个重点——你们都听过的,年轻的女佣巴登说,有时候艾达的行为有多像个恶魔而且还口出脏话。这件事其实给了我们一个线索,而在当下,谁会认真看待巴登的话呢?……”
“如果要探究她那凶残计划的源头,我们就不能忽略那间长年封闭的图书室。孤零零地活在宅子里,整天厌烦不堪,心里充满怨恨,动辄得咎——不可避免地,这位幻想过了头的小孩可能就玩起潘多拉的游戏来。她有的是机会弄到钥匙,而且复制一把,图书室就成了她的桃花源。在那儿,她偶然发现了有关犯罪学的那些专书。它们不仅引起了她的兴趣,成为她积郁的、受压抑的仇恨心绪发泄的一个恶毒出路,也拨动了她那受污染的天性里互应的心弦。最后,她偶然看到葛罗斯的伟大手册,发现了所有的犯罪技巧就以图说和实例在她面前展开——对她来说,这不再是给法官参考的手册,而是养成杀手的一部摘要!慢慢地,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放纵概念终于成形。一开始,她想像这些谋杀的技巧怎么施用在她所恨的那些人身上时,或许只是拿来自我满足罢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种种概念毫无疑问地有了形体。她看出了这些技巧都实际可行,也就有了一连串骇人听闻的阴谋。她创造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计划,再让不正常的想像力说服自己计划可行。她向我们描述的生动场景,她那一流的演技,那些聪明的诡计——都只是她制造的恐怖幻象的一部分。那本格林的《童话故事》!——我早该明白的。你们得了解,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装腔作势的演戏而已,而是着魔似的恶灵附身。她活在她的梦境里。在强烈欲望和仇恨的压力下,很多年轻的女孩儿都会这样。康斯坦丝·肯特就完全骗过了苏格兰场,让他们都相信她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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