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特鲁德·斯坦因称我们这一代为垮掉的一代。”剧院经理说。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打断他,但是我不认为格特鲁德·斯坦因曾在头脑中出现过得梅因这个地方。
“但是,”他继续说,“不会有人把我们的演讲者也当作‘垮掉’的一分子,她比同时代的其他年轻女性更显示出一种先驱精神与勇敢的技能……还需要我来提醒你们她是一个得梅因女孩吗?今夜,她回到家乡,与我们一同分享她的故事……女士们先生们,飞行女王,琳蒂小姐——就是艾米莉·埃尔哈特!”
那个“琳蒂小姐”的绰号让她瑟缩了一下,无论她走到哪里,这个绰号都无休无止地烦扰着她。当此夜最热烈的掌声伴随着对她的介绍响起来时,她优雅地站起身来,轻盈地走到麦克风前。她对经理的盛情表示感谢,然后她举起了一只手,温柔地挥动着,直到掌声停歇下来。
“是的,”她开口了,声音低沉、优美,异常温柔,“我在依阿华州第一次见到飞机,就在州商品交易会上,那是怀特兄弟于凯地豪克创下他们历史飞行记录的六年之后,那架著名的飞机就摆在那里,在栏杆后面……我父亲对我说那是架会飞的机器,但在我看来,那只是台样子好笑的、由生锈的铁丝与木头组装在一起的破机器,那时候我对旋转木马更感兴趣。”
笑声在大厅里起伏着。
“在科尼林森先生热情洋溢的介绍中,他提起了我们那些勇敢的先驱者们,”她庄重地说着,“我突然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她音调中的严肃使笑声停了下来。
“……作为一个女人,”她说,声音中有一种调皮的轻快,“而不是男人——”
笑声几乎从大厅里所有女人的嘴里爆发出来,她们的男人只是紧张地微笑着。
“在比空气轻的飞行器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她说,“女人们是在男人们飞行了几年之后,才开始学习驾驶它们的。今天,女人们创造了各种各样的记录,而我作为一个幸运的女人,也创造了其中几项……虽然最近一篇登刊在法国报纸上的文章提出了一个疑问,‘但是她会烘烤蛋糕吗?’”
大厅里传来温和的笑声。
“在我看来,比创造记录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国家中每天都有五百名会烘烤蛋糕的女人在飞行,既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娱乐。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曾驾驶过飞机,请举起手。”
整个大厅里,大约有二十多个男人举起了手,而女人只有四个。
“请记住,我做那些飞行,完全是为了其中的乐趣……”
我敢打赌,她对那本书的提及,完全是普图南的主意。
“……而对飞行史没有增加什么裨益。一个飞行的时代很快就要到来,那时候林德伯格上校,我,还有其他一些人曾经做过的一切都会显得过时。那种安全的、有计划的、有规则地飞越大洋的飞行会充满我们的生活。”
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在人群中引发了一片片低语声。
“可以让灯光暗一些吗?”她问,灯光很快暗淡下来。
然后,她拿起一条教鞭在屏幕上指点着,却一直没有把后背朝向观众(这是演讲者的精明)。她引导众人观看她飞越大西洋的生动场面,还有其他创造记录的飞行冒险。从头到尾,她都用一种真挚的友善的语调讲解着,绝少艰涩难懂的专门术语。她对这些话题倾注了如此多的热情,那些听众们一点都不觉得厌倦。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她用一句惊人的陈述改变了话题,“性别很久以来被一些无法胜任工作的女人用来作为一种借口,她让她们自己和其他人相信,并不是她们的无能使她们止步不前,而是由于她们的性别。”
人群不知道该对这句话做出何种反应,我注意到有几个人皱起了眉头,看起来他们似乎被从精神上亵读了。男人们局促不安地在椅子里辗转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性别”这个词来,使紧挨着妻子坐着的丈夫手足无措,这个词引起的反应是慌乱的,至少,在得梅因如此。
“不要误解我的话,”她说,脸上露出了真纯的只属于少男少女们的笑靥,“我不是女权主义者,我只是喜欢用现代的方式思考。”
她谈到科技使单调乏味的家务减少了,女人可以在管理家庭的同时,拥有一份事业,做丈夫的应该而且必须分担起做家务和培养孩子的责任。
这一切听起来很动人,但是当我把艾米莉·埃尔哈特和她的丈夫乔治·帕莫·普图南联系在一起考虑时,一切似乎并不符合这个理想——我无法猜测他们两个人中谁会洗碗,做清扫工作;我认为他们两个人都过于以自我为中心,根本不会有孩子。
但是这番善意的、温和的、带有一丝争辩色彩的言谈,却得到了持久的热烈的掌声。剧院经理返回到麦克风前,告诉大家,一会儿,埃尔哈特小姐将要在门廊里为她的书签名。我立刻抓住机会,将一些三年前的旧版本以原价卖了出去,这些书原本应该卖得便宜些,但在这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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