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对它感到厌倦吗?”我问,指的是她排得满满的时间表,但是她以为我指的是别的东西。
“当然厌倦,”她说,“婚姻对我而言不是自然而然来到的……但它不仅仅是……生意伙伴关系。我很感激G·P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当然……无休无止的时间表,他对名利的热衷,更别提他那丑恶的脾性……”
“什么样丑恶的脾性?”
她回过头来,从肩膀上瞟着我,有片刻的时间,我仍在按摩。“你的意思是,他有身体上的缺陷?他知道我永远不能忍受这一点。噢……就这样……就这样……曾有个男人向我举起手,走出我的生活。”
“听起来你似乎在这方面有些体验。”
“这不确切……好吧,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父亲和那瓶威士忌的事?”
在穿过中西部的那些个漫长的夜晚,我们已经在路上分享了彼此童年时代的秘密。
“没有,”我说,“我想没有……”
“他应该不再喝酒了……应该接受了那种‘治疗’,我想那时我七八岁……哦,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摸到那个结节了吗?……我可能是七岁,他当时突然要出去做一次旅行,有时候他为铁路调查一些事件。他亲自整理行装,我想给他帮忙,结果,我在他装软底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瓶威士忌,我把它倒在浴缸里,他发现了。”
“哦,天哪。”我说,我的拇指正在她的肩肿骨上摩擦。
“他打了我几下,然后我妈妈跑来干预了,”她说,“那并不是一顿真正的毒打……但是我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一个男人伤害我。哎哟!”
“用力太重了吗?”
“也许有一点儿,我想可以了,内特。”
“我不累,我还可以再为你按摩一段时间。”
“不必。”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仍然像印第安人一样坐在地板上。她又慢慢地把脖子转动了一圈,“再按摩下去,这会变成一种伤害……”
于是,我决定不去吻她,澎湃在胸中的激情也慢慢退潮了。
房间服务员终于为我们拿来了可可茶与朗姆酒,她在我身边坐下来,但并不挨近我,我们又闲谈了大约一个小时。
“如果这次旅行中没有你,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当她杯中的可可茶只剩下最后一两口时,她说,“离开这里之后,事情只怕会变得一团糟。”
“是的,我想那些‘美国革命女儿组织’的成员们打算拿椅子砸每一个从这里出去的人的头。”
她大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不,今夜来的女士们不会这样做,但是那些在公开场合的人群……推挤……叫嚷……我的意思是,上帝啊,他们表达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崇拜之情啊?他们甚至会从你的机翼上撕下一条纪念品来,总有一天,那些收藏家们会收集起活的纪念物来。”
“你认为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你说呢?”
我们很少谈到那些恐吓信,我已经从保镖的角色一变而成为她可信赖的朋友,再变而成为她的密友,但事情似乎就在这里停滞了。
“你的崇拜者之一会不会寄那些恐怖的字条?”
她扮了个鬼脸,对我这个推测不屑一顾,“我的崇拜者为什么要威胁我?”
“为了从那堆默默无闻的人群里走出来,为了让自己在你的生活中显得特殊。”
“我不这样认为,当然,G·P也不会这样认为的。”
“你认为,这是一个和你竞争的女飞行员干的?”
她点了点头,“我确信有人在妒忌。我的同伴们知道我是她们当中的冠军,而且没有一个人比艾米莉·埃尔哈特更努力地为改善女飞行员的境遇而工作。”
我早已从她演讲中提出的问题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案中意识到,作为九十九飞行大队的奠基者,她一直想要为那些女飞行员组织创建一个信息交流中心,以便为她们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但是我也知道,那种努力只会被当作争权夺利的政治手段,从而付诸东流。
“人类是相当丑恶的,”我说,“况且,艾米莉·埃尔哈特为改善女飞行员的境遇做出如此巨大的努力。相信我……任何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的人都会有敌人。”
她假装出被激怒的样子,“你认为我是在自我标榜?”
“对一个名人来说,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是那样的吗?一个名人?”
“就像把燃料加进你的飞机里一样确凿无疑,阿美。”
第二天早晨,飞机里加满了燃料,昨夜那个高挑、修长、让我兴奋不已的女人正站在我身边的跑道上,靠近她的飞机。她头上戴了一顶褐色的头盔,向我露出了那些新闻记者根本捕捉不到的迷人的笑靥。倦怠感消失了,她的眼睛泛着深邃的灰蓝色光彩,下颏显示出坚毅的线条。她穿着棕色细平布裤子,长靴子,当然还有漂亮的、溅上油渍的飞行皮夹克。皮夹克的领子竖起来,拉链随意地向下拉开两、三英寸,露出了里面棕色与褐色相间的方格衬衫,一条棕色的手帕系在她优雅的脖子上,鲜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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